《心声》录制的地点在电视台的一个新演播厅里,演播厅不大,可以容纳五百人的观众,主要的录制场所有两个,一个是前面的舞台,另一个在后台,有挺大的一片真人秀的录制场地,也是参赛选手的休息区,而没有机会参加比赛的选手则坐在舞台左侧的板凳上。
舞台右侧,是三位评委的座椅。
第一期的规则很简单,自我介绍,试唱,评级,没有观众,决定权只在三位评委的手里,得到评委的一致认可,就可以拿到一张王牌,否则就得到一张补位牌。
王牌是公演的通行证,每期一般是六张。
拿到补位牌则要进行下一轮的竞争,争取公演的机会。
顾明云在后台化妆的时候,摄影师也没有放过她,拍了一条中插广告,前前后后折腾了好几遍,弄得顾明云没脾气。
面对陌生的舞台,她本来是很紧张的,但是被直白的广告词折磨完之后,紧张的情绪就被磨没了,以至于导演让她准备就位的时候,顾明云还松了一口气,兴冲冲地上台去试唱了。
上台的时候,舞台上所有的灯都是灭着的,一片漆黑,唯有定点的位置上有浅绿色的荧光。
顾明云深吸一口气,站定,捏紧了她的麦克风,这是她自己的麦,陪了她一年多的战友,有它在,她就觉得自己不是单打独斗。
灯光师从上至下的,哄的一声突然亮起,那瞬间顾明云本能的闭眼,光线笔直,一道一道非常规则,然后旋转交错开,照亮了顾明云的身影。
她的睫毛尖端被强光穿透,似染了一点荧光,她睁开眼,于是睫毛翻飞,像是墨色的蝶。
随之而来的,是一双清亮的自信的眼,浸润着莹莹的水光,透着笑意,她的面容干干净净,没有多余一点妆容,皮肤干净透亮,墨发披散直垂到腰间,白裙勾勒着她窈窕的身段,好似天边遗世独立的莲。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一个人说话。
顾明云也不说,按照流程,这第一句话不该是她说。
评委席上,苏文清侧过头,按照台本上给的台词对旁边的评委说:“她很美,比我上一次见的时候成长了不少!”
台词是提前写好的,但这话是真心的,苏文清脸上的惊喜也是真心的。
她旁边的评委是一个老牌的歌手,叫龙跃,人称龙天王。他年轻的时候也曾红遍大江南北,虽是唱流行歌曲火起来的,但他也是从小学习美声的,基本功非常扎实。
只见龙天王点点头,赞叹道:“很美,而且很有灵气。”
……
这一段是导演排的,为了造势,属于必然要播的那一类,所以顾明云静静地等他们聊完,她才开口:“三位评委老师好,我叫顾明云,毕业于Y音乐学院,我今天带来的试唱曲目是《斯卡布罗集市》。”
话音一落,导演的旁白音便响起来:“一号选手顾明云,请开始你的试唱。”
顾明云没说话,灯光暗了又起,伴奏的乐声缓缓流淌。
她一开口唱歌,就好像换了一个人,整个人的气质都沉静了下来,嗓音清透空灵,空灵却不飘渺,那歌声像是有根的,从土壤中汲取养分,不断的生长,直到枝繁叶茂,直到枝丫伸到听者的心里,直到在听者的心中绽放繁密的白花。
你要去斯卡布罗集市吗?
芜荽,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给我捎个口信给一位居住在哪里的人
他曾经是我真爱的恋人
……
顾明云没有去过斯卡布罗集市,但是她走遍了欧洲大大小小的城市,从教堂到乡村,从城市到原野,她喜欢一个人到处走,她觉得用双脚走过的土地可以给人力量,事实也是如此。
她可以看见热闹的集市,货物在地上架子上堆的满满的,她可以看见人来人往,穿着旧衣的一张张朴素的笑脸,以及远处原野上战火肆虐过的旧痕。她可以感受到另一个灵魂的存在,她看到自己就站在集市边上,极目远眺,越过战火的旧痕越过山岗,守着一个约定,等着一个人。
战争已经结束,集市上热闹非常,平凡人的生活都已恢复了生机,而她等待的那个爱人,那个战士,不知能否回来。
这不是一首悲伤的歌,而是期盼的歌,和平的歌,女人柔软的歌声抚慰过被战火烧焦的大地和因此而破碎的心灵,如此宁静,如此圣洁,似能包容所有的绝望与悲伤。
一曲终了,顾明云将自己从歌曲的境界中拔出来,将所有的感性收回,灯光再次变亮时,她是顾明云。
顾明云没来由的心慌,她看到摄像机架在空中移动着捕捉她的神态,看到不远处三位评委露出赞许的微笑,但是心慌的感觉并未因此而缓解,她几乎有些不敢开口。
但是很快,当顾明云走到三位评委的面前和他们开始交谈之后,顾明云意识到了她的心慌来自何处。
这是久违的,她在歌唱之后没有听到雷动的掌声,没有看到观众们含泪的动情的双眼。少了这些,她心中的底气在瞬间就失掉了大半。
顾明云很怕这个,好像一回国,她就失掉了支撑。
评委们在翻看顾明云的简历,苏文清草草的看过,走个形式,然后说:“你这两年进步不少,听说在欧洲拿了大奖,还有一个称号叫‘东方精灵’?”
“是的,苏老师。”顾明云点头微笑。
“东方精灵?”龙天王闻言笑了起来,“评价很高嘛!”
“刚才听她试唱,的确是有这个实力。”另一边的评委说道。
顾明云忙道:“费老师过誉了,不敢当不敢当。”
这个人一直比较沉默,也比较严肃,顾明云瞧着他面生,之前只知道他是一位很厉害的剧作人,制作过许多音乐剧,名叫费城。
顾明云从前只听说过费城的名字,东星的团长张志和他是朋友,提起他来的评价很高,顾明云便以为他会是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精英打扮。但是今日见到本人,却和想象中出入很大,他留一头齐肩的不羁的长发,架一副眼镜,穿休闲衣,只是眉宇间傲气十足,颇有几分恃才放旷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