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宴锡拎着刚买下来的东西,先放回车的后备箱里。
回到书店,看见纪清宵依然在挑书,购物车里离他要求的二十本还差五六本。
纪清宵已经选了几遍,把想看的和她觉得适合她的书都放进购物车里了,剩下的这部分,她只好求助贺宴锡。
贺宴锡翻了翻,对纪清宵选的书还算满意。他先到工具书区,拿了几本词典字典,又到字帖区,挑了五六本字帖。中文的大都是古诗文,也有两本英文的。
每本字帖的厚度都很可观……
“中文字帖不仅练字还可以读些诗词,英文的也开始练吧。”
“好……”
她对贺宴锡的一切回应,好像都是好。
乖顺的像只听话的猫。
贺宴锡接过购物车,往前走,“每天至少各写十页。”
“……”
从购物中心出来已经是傍晚时分。
街灯,巨幅广告屏,道路两旁的霓虹灯,连在一起把夜色点亮。
纪清宵的记忆中,夜晚是漆黑的。
桥溪镇的路上过了晚八点就没什么车了,路灯总会有不亮的,剩下那些暗黄的亮着的,显的那路孤零零的更加破旧。
和现在的景象大相径庭。
纪清宵思绪随着车速,也飞的老远,突然被贺宴锡的手机铃声打断。
贺宴锡带上蓝牙耳机,接通电话。
“您有什么事?”贺宴锡语气平静。
纪清宵不敢正视贺宴锡,听他在电话里讲的,大概应该是自己的事情。
“我有我的安排。”贺宴锡说着,眉眼渐渐沉寂。
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纪清宵只觉得接了电话之后贺宴锡的心情有点差,语气也愈发不高兴,可能是因为她在,他一直在收敛着情绪。
车开到停车场,贺宴锡把车挺好,有意不想让纪清宵继续听,转头跟她说,“你先上去吧,买的书放那,等一下我拿。”
纪清宵点点头,只抱着自己挑的文具下了车。
电话那头,贺子良的声音有几分担心,却又没办法说通什么。他从那里知道了儿子贸然领了个女孩子回家,他知道贺宴锡一向有自己的原则,可又不知为什么,总还是担心因为他母亲的离世,让他对关系和所有人倏然淡薄,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这么多年,贺子良和儿子之间早就横了一条跨不过去的隔阂,“宴锡,我听说小姑娘才15岁?你这个年龄,两个人共处一室,传出去会被人说的。”
“在您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贺子良沉默。
“人我既然已经决定留下,就会好好待她的。”
电话那头没再多说什么,多了几分叹息,贺宴锡挂了电话。
贺家那些陈芝麻的烦心事,他是不想让纪清宵知道的,更不想让一个刚摆脱虚情假意的亲戚们的孩子走进另一个攻心的氛围。
他自己能有多少耐心和时间,他也不知道。
只能尽力而为。
纪清宵一个人先回了家。
小姑娘从停车场绕过花园小路,却不想还没走到家门口就被人拦了下来。
“清、清宵啊?”来的人看上去三十几岁,是个男人,晦暗的一张脸,情绪很激动,“清宵,是我啊!”
纪清宵被对方吓得不轻,她脸一白,抓起怀里的书包就往两个人中间挡。
男人被她挡开,明显不太高兴,拧着眉说:“清宵,你不认识我?”
“不认识。”她转个方向就要走,没想到男人再次拦了上来。
甚至想要伸手拽纪清宵的胳膊。
纪清宵咬紧牙关狠狠拿书包砸开男人的手,她眼睛一抹红,不知道是吓的还是风吹的。
“你到底是谁!我真的不认识你!”
“我……我是表叔啊!”男人说,“我是你表叔,我爸是你阿公的弟弟,这样说能明白吗?”
纪清宵心底稍稍算了下亲属关系,望着男人完全陌生的面孔有点不知所措,她眼神躲闪,不愿给对方一点信任。
“我不认识你。”
说着转身就走。
男人气急败坏,拦着纪清宵吼道:“有什么认识不认识的,都是一家人,血缘关系摆在那里,我们都姓纪,你不认我认谁?认那个毫无关系的贺宴锡吗?”
纪清宵脚底一顿,心里的那些束手无措的担忧忽然被摆到明面,冷风中,她肌肤一寸一寸褪去温度,手脚都在发软。
“清宵啊,跟我回去吧。我前些天去了桥溪镇,但还是晚了一步,当时你已经被姓贺的接走了,我来这儿找你,就是想接你回家。你阿公生前嘱托过我们的,要照顾你。家里人都很想你,跟我回家吧。”
纪清宵身子虚晃一下,眼底红意蔓延更深。
她缓缓抬头看向男人,几秒后,一字一句,声音不高却咬字清晰,“可是我不认识你。”
男人脸一僵,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商量语气,“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倔!都说了现在不认识以后就认识了!走!跟我回家!”说完,他又去拽纪清宵。
纪清宵下意识后退一步,下一秒手臂被人从后面拽住,男人手掌很大,轻而易举便紧紧扣住了她整圈手臂。
对方用力一拉,她借力顺势转身,一时没有站稳,额头摔进了这个人怀里。
鼻尖满满都是乌木沉香。
似乎比这冷风还要冷,但却让她心安。
紧接着,她的后脑勺被温热干燥的掌心轻轻摁住。
纪清宵的头顶传来男人低沉含怒的声音,“纪先生,你这样做是犯法的,没人教过你么。”
“我带我的侄女回家,什么犯法不犯法的,你少吓唬我。”纪鹏忌惮贺宴锡,嘴上吼,脚却往后退。
“她不认识你,不会跟你走,已经说得很清楚。”贺宴锡不想再跟纪鹏多费一个字,“三分钟之内安保会赶到,不想被带走,就马上滚。”
他自然会去查这个人的来历,但不是现在——
小姑娘躲在她怀里浑身紧张的在发抖。
纪鹏犹豫,却还嘴硬:“安保还能管我们的家事?我是他表叔!你是他什么人?不要仗着有钱就以为我们都怕你!她跟着你才是不合法的!纪清宵必须得跟我走!”
贺宴锡冷笑一声,手轻轻覆在纪清宵细软的发丝上,“她是我带回来的人。你觉得,你说了算?”
很快,安保人员闻讯赶到,把纪鹏带离了小区,并向贺宴锡致歉,保证以后一定加强防守,不再让纪鹏靠近这里一分。
贺宴锡没有多说什么,他先陪纪清宵回家,安顿好受了惊吓的小姑娘。
“真不认识他?没见过这个人?”贺宴锡倒了一杯热牛奶,放在纪清宵跟前。
“不认识,他说是我表叔,可阿公和阿婆过世的时候几乎亲戚都来过了,我从没见过这个人。”
贺宴锡面色沉了沉,“把牛奶喝了,其他的我来处理。”
纪清宵心里是担心的,如果纪鹏说的是真的,那么,贺宴锡收养她,真的不合法吗。
***
翌日,纪清宵早早起床,她想着这几天生病一直被贺宴锡照顾着,自己也应该为他做点什么。
南方长大的纪清宵不太清楚贺宴锡的口味,打开冰箱想了想,拿了鸡蛋和切片面包,准备做个煎鸡蛋,又拿出砂锅和小米,熬了锅粥。
等她把做好的早餐端到餐桌上,刚好听见楼上开门的声音。
他的卧室在二楼中间,正对着楼梯。
纪清宵抬头,看见贺宴锡穿着白衬衫和西裤走下来。他多数不说话的时候,表情是严肃的,加上五官线条深邃立体,给人的感觉像是结了层冰。
“早上好。”纪清宵鼓起勇气主动跟贺宴锡说话。
“嗯,早。”贺宴锡淡淡的回答。
“我做了早餐。”
贺宴锡走向冰箱,从里面拿了瓶水,再走到餐厅的时候,没有看纪清宵,依旧只淡淡说了句,“辛苦。”
纪清宵期待的眼神明显一顿,原本想说的“希望能和你的胃口”堵在了嘴边,微微垂下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