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宴锡问完,没催她回答,也没看纪清宵,视线飘到枫叶落地座钟的表盘上。
被喜欢的人误解自己喜欢别人,是什么心情?
纪清宵只觉得自己百口莫辩,想说很多,却不知道该从何解释。
房间安静到可以听见座钟的钟摆声。
纪清宵隔了片刻,才说:“贺宴锡,我不喜欢邵漾。”
说完,她瞬间有种虚脱感,脸色已经惨白到不行,身上从热到冷,打了一个寒颤。
贺宴锡听了,目光终于回到纪清宵身上,是审视。
她看出来贺宴锡在思量她有没有说谎,没力气再解释,“随便你信不信吧,反正我说什么你都觉得幼稚无聊,不是吗?”
纪清宵已经没有再想逞强的心情,认命似的皱了一下眉,眼睛是湿润的,没有泪掉下来,仿佛用力藏着不可宣泄的委屈。她只觉得头发沉,想赶紧躺到床上,什么都不想。她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走出书房。
贺宴锡垂眸细看,小姑娘脸色惨白惨白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你等等。”贺宴锡起身,伸手一拦。
他只轻轻一顿而已,纪清宵却感觉眼前离的很近门和地面都远了,天旋地转感瞬间涌上来,无力感让人像桩朽木似的,无意识地一倒。
贺宴锡早片刻发现了她不对劲,伸手一栏,没想到人就直接到在了他怀里。
小姑娘体温烫的吓人,他打横一抱,把人抱进她的房间放到床上。
贺宴锡只好先叫醒已经睡了的赵姨,又打电话给私人医生。
赵姨被叫到纪清宵房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摸了摸纪清宵的额头,“哎哟,这是什么时候发的烧?怎么这么烫!”
贺宴锡轻轻坐到床边,也伸手一碰小姑娘的脑门。
赵姨赶紧去拿体温枪,“不得了,38度8!这个温度一定要去医院了啊!”赵姨心急火燎要把纪清宵抱坐起来,才动了一下,小姑娘轻声自语:“晕…别晃我…”
听见她说难受,贺宴锡心里一紧,让赵姨先去拿冷毛巾,“我已经叫了医生,马上就到。”
赵姨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心急逾越了身份,忙点头,“好好好,我这就去。”
贺宴锡看着她微颤的睫毛和苍白的脸,烦闷地揉了揉眉心。
烧成这样,竟然还去玩儿?
帮她轻轻盖好被子,赵姨拿着两条毛巾进来。
贺宴锡接过,覆在了她额头上。
感触自己被冰凉的温度触碰,纪清宵微微蹙了蹙眉。
医生来看过,确认纪清宵是急性扁桃体炎导致了发烧,幸好医治及时,不然很容易引起肺炎。
房间安静之后,只剩下他和纪清宵。
打着吊瓶,贺宴锡从纪清宵缓缓舒展的眉头上看出来她似乎舒服了一点,但脸颊上依然泛着不正常的红润。
纪清宵意识像跌进泥潭里,整个人都是混沌状态,忽然感觉到一双凉于自己体温的手触碰到她的脸颊,分不清楚是梦境还是现实,小姑娘微微张了张嘴,“我…我……只喜欢你啊。”
贺宴锡的手猛然一缩。
把医生安顿到客房,赵姨在厨房熬川贝梨汤。
等梨汤熬好,她端了一碗进纪清宵房间的时候,看见贺宴锡还坐在床边守着。
“宴锡少爷…宵宵睡着了吧?”赵姨轻轻把梨汤放在床头柜,“这梨汤要趁热喝,我等会儿喂她,你忙了一天,先去睡吧。”
“您先去休息吧,我在这儿再坐一会儿。”
“唉,这几天她房间冷气开得太足,一着凉又上火,忽然发高烧是急火攻心。都怪我,没照顾好她。”
“您别这么说,她都这么大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么。”
“你啊,刀子嘴豆腐心,跟太太是一模一样。”赵姨说到这儿,叹了口气。
“您快去休息吧,都十二点多了。”
赵姨点头,“我明天一早早点儿上来看宵宵。”
贺宴锡应了一声,把房间的灯都关了,只留一盏床头灯。
昏黄的光,勾勒起床上鼓起来的身形,看起来和一年多前一样的小。小姑娘没睡着,半梦半醒,嘴唇苍白干燥。
贺宴锡脱了西服,解开衬衫袖口,把袖子卷起来,端起梨汤碗,舀了一勺,缓缓送进纪清宵嘴里。
纪清宵就这么把一整碗梨汤都喝了。
等她喝完,贺宴锡才觉察,这是他第一次亲手喂汤。
他无声一哂,像是在嘲笑自己刚才被赵姨说“嘴硬心软”。
他一直觉得这是个贬义词,是从他母亲沈思青短暂苦闷的一生印证出的结果。
吊瓶打完,小姑娘的热度也退到37度,他才离开。
纪清宵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她几乎快睡了24小时。
她伸手捂脸,努力回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宵宵醒了?”赵姨刚好上来,看见纪清宵睡醒,喜出望外。
“赵姨…”她一张口,喉咙还是像冒火似的疼,嗓子也还沙哑着。
“医生说你不要多说话,是扁桃体炎,还没完全恢复呢。”赵姨拿体温枪在她额头一测,“还好,终于退烧了,36度8。”
“昨天…?”
“昨天你被宴锡少爷接回家,发高烧晕倒了,宴锡请了医生来家里,他陪了你一夜。”
纪清宵惊诧、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他陪我…一夜?”
她脑海里的进展还停留在贺宴锡斥责她早恋、和他厌恶又冷淡的神情上。
“赵姨还能骗你不成?他啊,平时越是对谁冷,其实越是在乎谁,心里热乎着呢。”
“他在家吗?”
“在啊,在书房呢。”赵姨拍拍纪清宵的肩,笑说:“你先洗漱,我下楼去给你弄点吃的。”
“辛苦赵姨了。”
发了一场高烧,睡了这么久,纪清宵下床走到卫生间,脚步还是虚浮的。
洗了澡换了衣服,人也跟着清爽了一点,只是嗓子痛,人还是提不起什么精神。
纪清宵走出房间,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进书房。她讨厌自己性格里武断不决,毫无勇气的性格缺点,在楼道思忖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先回房间——扔硬币决定。
刚转身,书房一道声音让纪清宵瞬间定住,“在外面站那么久,不进来也不下楼,病好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