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六皇子大婚,成亲之后的六皇子开始入朝当差,而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大皇子和六皇子就拉开了你争我斗的序幕,明里暗里斗得不亦乐乎。
皇长子占了嫡长的名份,诸多老臣都更认可他的身份,入朝多年,在朝中也建立了自己的班底和势力。六皇子虽然年幼了些,但生母孟贵妃是后宫如今位份最高的,有吴恩熙这个善于敛财的钱袋子舅母,有靖宁候这个手握重兵的岳父,来势汹汹。
这几年下来,皇长子还算稳当,但六皇子势头也不弱,算是旗鼓相当,但正是因为这样,两边的争斗才会越来越多,越来越激烈,一娘在这个时候回去,会不会成为落进油锅里的那那一滴水,还真是不好说。
而让林易郅最担心的是兴安侯夫人和一娘的旧日恩怨,那位不是省油的灯,而眼前这个更不是,两个人碰撞之下,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林易郅真的不敢猜测。
“舅舅也不必太担心,这些年您陆陆续续给了我不少人手,我也陆陆续续的往京城安插了,别的不敢说,自保应该不会有问题。”一娘笑笑,她知道自己回去面对的会是什么,但是她并不惧怕。
是,她是可以带着孩子躲在邕州,等夺嫡的风波过去之后再回京城。靖宁候她不曾接触过,只知道这是个野心极大,手腕强硬的,但六皇子和吴恩熙她却还是比较了解的。
六皇子一直以来都喜欢以谦和的姿态出现在人前,但一娘却知道这人最是个刚愎自用且没多少自知之明的,这一点,和兴安侯孟骏翔一模一样。
而吴恩熙呢,别的不说,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急功近利。她一直以来的做事风格都是用最小的付出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最大的利益,就算是夺嫡这种事情对她来说也一样。
这样的事情,放在别人身上,十年八年都会觉得太仓促,但对她而言,十年八年足以将她逼疯,她根本不回去考虑六皇子才几岁,有没有那个威望和本事登上那个位置,她能看到的只是她付出了多少,应该得到多少的回报——有的时候,一娘实在不明白她身上那股子怪异的傲气从何而来,似乎只要付出了就能有回报,可是世上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呢?
如今已经过去了四五年,三年内,就算是孤注一掷,吴恩熙也绝对会来一场大得足以决出胜负的举动来。
五年之前,朔哥儿尚在肚子里的时候,一娘就说过会在这个时候回京,而为了这一天,她这几年也做了非常多的准备。陆陆续续的将林易郅给她的人手派往京城,在京城织下一张属于自己的情报关系网,就是她这几年做的最重要的事情。
“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一些了!”林易郅点头,道:“最要紧的就是你和朔哥儿的安危,只要人在,什么都好说。”
“嗯!”一娘点点头,道:“舅舅不用太担心我们,倒是邕州这边,舅舅得提上十二分的精神,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或者今年或者明年最迟后年,突厥必会大举进犯。”
“今年可能不大,但是明年后年……就看京城那边什么时候发动了……”林易郅摇摇头,满脸的失望,道:“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居然敢和突厥人勾结到一起,他们就不知道这无疑引狼入室吗?”
“或许在他们看来,突厥人不足为虑,只要能够迅速地解决了京城的大事,折过头来就能关闭国门,来一出关门打狗的戏码,在关内将突厥人灭杀。”一娘冷笑,道:“至于说放突厥人进来会让多少老百姓惨遭杀害,家破人亡,多少人流离失所,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重要。”
“六皇子这么做我想得通,天潢贵胄,嘴里说着民为重社稷次之的话,但心里不见得真把老百姓当回事,可靖宁候……”林易郅一脸的难以理解,道:“武家镇守蓟州也有五六代人了,为了不让突厥人踏足关内,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怎么如今就能这么……”
“我的理解是武家觉得自己付出的太多,而朝廷给予的却太少,这让他们极度的不满。可是不满又能怎么样呢?朝廷看不见,甚至可能还觉得靖宁候俨然就是蓟州的土皇帝,是朝廷的心腹大患……”一娘摇摇头,道:“舅舅,想必您这几年也感受到了,朝廷对绥宁侯府其实也是一样的,既需要林家卖命卖力,为大魏守住国门,却又忌惮万分,总担心尾大不掉,不服朝廷调派,甚至危及朝廷。”
林易郅默默地点点头,刚刚成为绥宁侯的头两年,他还真没这样的感觉,尤其是四年前突厥大军依然兵临城下,他第一次独立指挥邕州军与突厥人作战。就算有打着探视一娘的幌子,实际上却是担心他经验不足,特意过来助他一臂之力的洪州鑫,也让他焦头烂耳,甚至几度让突厥人攻上墙头。
林易郅知道,突厥人前来主要目的或许只是练兵,但只要发现自己是个软柿子,他们绝对不会放过狠捏一把的机会,他们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增兵,一举攻破邕州城,不长驱直下,也会在附近各处大肆掳掠。
那个时候,他才深深地感受到了父亲那些年的不容易,也更加的钦佩耿老将军的远见——洪州鑫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可是他早就能够独自面对这一切,只有舍得放手的长辈,才能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晚辈。
那一年,突厥人整整围城三个月,一直在找机会攻陷邕州城,直到粮草不足,确定攻城无望才怏怏撤军。
他原以为自己必然会因此受到朝廷的斥责,但没有,有的只是宽慰和嘉赏。第二年,他略有进步,但已经守得很狼狈,得到的依旧是嘉奖。
第三年,洪州鑫没有出现,他真正凭借自己的指挥守住了邕州城,更打了几场漂亮攻坚战,原以为他的那妹夫皇帝定然会非常高兴,可是得到的却是不冷不淡,和父亲林清当初类似的旨意。
也就是这样时候,林易郅对父亲更多了些理解——这些年来,他也不容易啊……
林易郅恨得咬牙,骂道:“为了一己之利,就不顾国家安危,不顾百姓死活……”
“对于有些人而言,百姓算什么,家国又算什么,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就连自己血脉亲人都可以置之死地!”一娘冷笑一声,道:“林五爷不就是这样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