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枯黄的眼珠带着滔天的阴气，毫无感情地盯着我。
一瞬间我的心脏骤缩，保持着半俯卧的姿态，想起起不来，想落不敢落。
尬住了。
被那双眼盯着，我渐渐产生空旷的错觉。
好像置身于旋涡，旋涡的尽头是荒野，黑夜，和高山。
又来了，那种沉重空旷的呜咽声。
黄眼珠突然转动，飞速地转动，搞得我天旋地转。
而后它化作一道黄光，刺入我的双眸。
剧痛之中，我大吼一声，昏死过去。
再醒过来，已经是十多个小时之后。
我还趴在浴缸里。
有那么几秒钟，我以为一切都是场梦，王虎他们肯定还活着。
直到我闻到刺鼻的血腥味，还有淡淡的尸臭味。
都是真的。
我心骤缩。
虽说日常见鬼，可尸体什么的，还是挺可怕的。
咋办？
我一普通小打工仔，竟然摊上事儿了。
不过比这更急迫的，是手机。
我想知道这一单外卖到底搞定没。
艰难地爬起来，阳光透过窗户洒到地板上，但这房子还是阴气森森。
眼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晃，整个眼眶都不舒服。
我洗了一把脸，抬起头发现镜子碎了。
于是想起凌晨镜片炸裂的声音，太真实了。
走出卫生间，地板上到处都是大片干涸的血。
我大着胆子去厨房，看到那一堆尸体。
太恐怖，整个就是一屠宰场。
忍着干呕转身，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呻吟声。
声音非常微弱，我吓一跳，转身一看，阿明高大的身躯在蠕动。
他竟然还没死？
我赶紧冲过去，把他从尸体堆里扒拉出来。
真尼玛沉，还满身是血滑唧唧的。
我把阿明拖到客厅，摸摸鼻下，呼吸十分微弱。
再看他伤口，松口气。
这货肩膀肉多，身高马大。
那一刀没砍到颈动脉，真是命大。
不过也不能放任不管，他已经失血过多，我赶紧冲上三楼，抓起手机，擦，没电了。
临时抱佛脚充了五分钟电，勉强打开手机，赫然发现99+未接电话，还有一堆未读消息。
但最显眼的，是归途app，红色惊叹号触目惊心。
我深吸口气，先拨打120，然后打开app，果然订单已经完成。
松口气，趁着救护车还没来，我赶紧溜之大吉。
今天这里发生命案，我竟牵连其中，胆颤心惊。
临走前先换了一身衣服，把染血的衣服包起来带走。
回去的途中，我给程橙和夏希海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程橙就尖叫起来：“啊啊啊啊！臭蛋蛋，你还活着？你怎么没死呢！”
她嘴里骂着，却是呜呜地哭起来。
我认识她那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她哭呢。
“额，命大。”我靠着车窗，揉揉眼睛，外面的阳光很刺眼，老流眼泪。
夏希海也在，他在旁追问我发生什么事没。
我就说死人了，不是我杀的。
“你们别骂我了，我准备回去洗干净屁股去坐牢。”
苦笑。
用脚趾头想，警察是很容易能调查出我的存在的。
那屋子里，几乎全都是我的指纹。
就算不坐牢，肯定也会有相当大的麻烦缠身。
日了狗，我怎么混成这样子了？
“别急，先回来再说。”夏希海的声音不咋好听，却很有安抚作用。
我答应着，心情舒缓不少。
回到程家，桌上居然摆满了菜，大鱼大肉，十分丰盛。
还有我最爱的神仙快乐水，小黑妞穿着帅气的胸背，昂首挺胸地坐在门口等我。
见到我回来，她马上激动地扑过来，抱着我呜呜地叫。
程橙和夏希海闻声从厨房出来，手里各自端着一盘菜。
“回来啦！饿了吧？快来吃饭。”
他们热情地招呼我，就像迎接远归的家人。
我眼睛一润，这是给我的送行饭吧？这么丰盛。
洗手坐在桌旁，我肚子饿的叽里咕噜叫，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不要想太多，你只要没杀人，就不必担心。”夏希海看穿我的心事。
我苦笑。
像咱这种，从小到大都很普通，畏惧法律的良民，最怕的就是官司缠身。
普普通通活着就已经够累了。
简单吃了两口，我要去休息，夏希海喊我等一下。
“我来给你把个脉。”夏希海说。
“对，看你是不是怀我孩子了。”程橙一本正经地皱着眉头，“别以为可以带球突破，我们程家不是这么好入赘的。”
我一脑门黑线，还行不行啊你。
夏希海手指头磨的很圆很秃，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会这样。
我知道他厉害，可没想到就连一根手指头都那么有力，沉甸甸压在我脉搏上。
探了足足十分钟脉，夏希海才点头：“可以了，你去休息吧，身体没什么问题。”
我一脑门黑线，刚才看他面无表情的样子，还以为有大麻烦呢。
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卧室，倒头就睡。
半梦半醒间，我似乎看到一双枯黄的眼睛，正在深空凝视着我。
被它看一眼，我就有种窒息感。
好在这时候，我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而且听到小黑妞哼哼唧唧的声音，她凑过来，陪着我一起睡。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六点，之后的几天，我都在忐忑不安中度过，可很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任何麻烦，就连一个警方的电话都没有。
仿佛那件事就没存在过，什么都没发生。
我跑去找黄全，问他知不知道上单外卖的事，黄全表现得一脸茫然，但就算是我这样的青瓜蛋子，也看出他在撒谎。
可看出又有什么用？
他就是硬要撒谎，明知道我看出来，还是要撒谎。
“你有钱拿不就是了，恭喜接到大单子。”
黄泉笑容油腻，感觉脑门又凸了不少。
我还跑去找老杜。
老杜穿着皮围裙，没什么生意，就默默坐在那里抽烟或者打瞌睡，无论我跟他说多少话，怎么说话，他都不再理我，就像之前取单一样毫无交流。
就在我崩溃之际，一通电话打到我手机上。
一看那名字，我愣了愣，手机里啥时候有这样一个联系人？
她的名字叫洛雪。
“李远，现在有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