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收拾着地上散落一地的瓜子,一边回想起刚刚王淼说过的话,她真的是为了见我才回来的么?
我已经不能也不敢将她如今的作为肤浅的归结到爱情,我已经不再是十八岁了, 爱情这个词对于我来说,实在太过奢侈,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面对她,因为当初她太过决绝,我心里那座冰山很难在顷刻间融化。
“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俩了,一个比一个嘴硬,你想过没有,你们俩但凡有一个人能够放下姿态,未尝不能回到此前的关系呢?”王淼长吁短叹。
“我俩之间的事,你就别管了。”我拍了拍王淼的肩膀,王淼认识我和韩露的时间很长,也是我们共同的好友,我知道他是在为我们着想,才瞒着我带韩露来到了这里。想让我们冰释前嫌,可一座已经冰封的心,已经接受不了曾经带给它伤害的一切了。
“我们之间,不单单是感情出了问题,跟这个社会也有很大的关系。”我沉默了一会儿,向王淼借了个火继续说到。“有些时候,不是简单的成熟和许诺就能搞定一切的,这一点,韩露她应该比我清楚。”
“切!社会主义亏待你啦?”苏悦嗤笑一声。
我没有理会她,手中拿着几颗瓜子,摆出一副发射的姿态,苏悦赶紧双手护住脸庞,我却放下了手中的瓜子,苏悦一脸恼羞成怒的样子看着我,在桌下狠狠的踢了我的小腿一脚。
“哎,我是不知道你们俩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你们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去了部队,一个远走国外,非得弄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何必呢?做不了情人还可以做朋友嘛?”王淼似乎为我们感到惋惜。
我也沉默了,当初选择去部队,确实是心灰意冷之下,觉得这座山城的空气有些压抑,想要换个地方,换个心情,找个地方慢慢疗愈,越远越好,这样,就听不到她的消息,然后慢慢的忘记曾经那些脱口而出的山盟海誓。
“就这样吧,我们之间,回不到过去了。”我带着一丝疲惫的说到。
“照我看啊,你们俩,就是谁都不肯放低姿态,你去跟她好好的认个错不就好了嘛,要是她不爱你了,这么大老远的跑来见你干嘛?不知道你们 脑子长来干嘛的。哎,只羡鸳鸯不羡仙呐。”
“好好喝你的咖啡,哪儿来这么多话!”我瞪了苏悦一眼。
“肖源,你自己好好想想,其实我觉得苏悦说的挺有道理的。”王淼想了想,“你要是还不确定的话,要不,我们来一剂猛药怎么说?”
“什么猛药?”
“就是她!”王淼指着苏悦,“晚上聚会的时候,你把这丫头带上,就说是你女朋友,看看韩露是什么反应。”
我沉默了一会儿,韩露刚才确实是把苏悦误认为是我女朋友,只是这样,真的好吗?
“喂喂喂,你俩蛇鼠一窝可别把我带上,我可是个黄花大闺女,要是被人误会了怎么办?”苏悦赶忙说到。
“你不是上海人吗?重庆谁认识你啊?”王淼扶额。
“也是哦,”苏悦笑道,说着对我摊开了手:“出场费一千块,麻烦结一下。”
我没好气的一巴掌打掉她伸过来的手,“哪儿来的大明星啊,蹭个饭都得给你一千块。”
“爱给不爱,谁稀罕似的。”苏悦切了一声。
“算了算了,不就一千块钱嘛,完事了就让肖源给你。”王淼在一旁打着哈哈,随即凑到我耳边轻声说到:“不就一千块钱么,都借出去那么多了,也不差这一千块了。”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合着我就一大冤种呗?
“这还差不多。”苏悦一边吃着桌上的小吃,一边含糊的说到。
“你要去也行,我得跟你约法三章,第一,不能乱说话,第二,不能到处乱跑,第三,一切行动听指挥。能不能做到?”
苏悦听后立马站了起来。煞有介事的对着我敬了个礼,“Yes,sir!”
看着她俏皮可爱的样子,我和王淼都有些忍俊不禁,我们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哎,该死的青春啊。
王淼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冲我说到,“差不多可以走了。慢慢开车开过去,等下可能会堵车。”
“又不是周末。堵什么车?”
“拜托,在洪崖洞那边,不管什么时候都很堵好吧。”
听到洪崖洞三个字,我瞬间心一沉,装作不在意的问道。“怎么在那边?”
“往年不在这边的,今年不是韩露要来嘛,大家就征求她的意见,她指名要来这儿,这么远,不知道咋想的……”
是啊,咋想的呢?
我们上了车,苏悦依旧专心致志的把玩着我的相机,我则和王淼有一句没一句的干聊着。
“这几年的时间,变化挺大的。”
“我一直没出去过,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变化。你说说,哪儿变了?”王淼笑道。
“你不觉得,房子变高了吗?”
王淼楞了一下,“这倒是,不过房价也是跟着房子的高度嗖嗖往上涨啊,这市中心的房价看得我脑瓜疼,不知道这辈子还不还得完房贷……”
“你这吃公家饭的,还怕还不起房贷?”
“那你可说错了。”王淼摇了摇头,从兜里摸出香烟,正待点燃,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即往后座看了一眼,很是无奈的又将烟放了回去。
“这样的泡沫经济下,最难熬的就是我们这样的了,一辈子平平淡淡,看不到一点儿希望。前段时间,我家里给我相了个亲,我觉得那女孩还不错,她家里人也觉得我工作很体面,可那女孩嫌弃我工资太低,养不起她,最后不了了之了,没有物质支撑的生活还是太难过了。”
他说的很平淡,不过我能感觉到他内心之中,是有点不甘在里面的,于是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没事,生在我们社会主义的大家庭里,总归是会实现共同富裕的,他们只不过是走到了我们的前面,没啥大不了的!”
王淼跟着附和的笑了笑。身后又传来苏悦的嗤笑,似乎对我的观点很是不屑。
“说真的,忘了问你,为啥不继续留在部队啊,听说你在那边挺受重视的,怎么一声不吭就回来了?”
“没啥,累了。”我没有解释太多,因为这件事,不足为外人道。
“那这次回来,想好做什么没,是拿退伍费创业,还是准备考公?”王淼问道。
“再说吧,我也没想好,说真的,这最后几天,挺迷茫的。上了大巴人都还有点恍惚,不知道明天早上听不到起床号会不会一觉睡到中午。”
“今晚肯定不醉不归啊,睡到中午能起来都算你小子有本事。”王淼哈哈大笑。
“今天哪些人会来?”
“恩,不是很多,有些上班走不开。但是十几个还是有的吧,而且听说,赵峰也会来。”王淼想了想,说到。
“赵峰?”
我想起来了,赵峰跟我们一样,也是从那个小县城里走出来的,而且是韩露的头号追求者,在我们没有确定男女朋友关系时,对她展开过疯狂的追求,可随着我们确定关系,这个人好像就销声匿迹了。
“对,就是他,本来他也从来没有参加过我们的聚会,这次为什么会来,想必你也清楚。”王淼看着我说到。
“为了韩露?这么多年了。还不死心呢?人压根就不想搭理他。”我冷笑道,反正我对这么个人,不怎么感冒。
“其实我觉得,人家挺痴情的,至少比某些人好多了。你说是吧,幺妹儿?”
面对王淼含沙射影的话语,我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可不是嘛,他这个木头脑袋就没有想过人就是为了等他才不接受别人的呢?哎,我也不是很懂,爱情嘛,奋不顾身就好了,为什么你们都要想这么多呢?”
我和王淼同时沉默了下来,我相信他心里跟我想的是一样的。
我也少有的没有呛她,人到了一定的阶段,想法就会不同,我年轻的时候,何曾不是像她这样想的呢?可最终一切都输给了一个叫做现实的东西,它就像一座五指山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不过现在,我也不想去否定她的看法,至少,那象征爱情的美好,不应该由我的否定而否定它。
“来,接着。”王淼沉默了一会儿,从裤兜儿里摸出一把钥匙扔给了我。
“今天结束了你俩就去我那儿住吧,家里要用的物品基本上都有,也不用去买。”
“那你呢?你去哪儿?”我盯着手中崭新的钥匙,问道。
“我回职工宿舍就行了。你就在上边好好玩几天,休息好了再回去。我这几天工作忙,后面可能就陪不了你了。还好,还有个无家可归的幺妹儿跟你作伴。”王淼打趣道。
“你说谁无家可归呢?”苏悦气鼓鼓的问道。
王淼连忙摆了摆手示意女侠饶命。接着说到:“等你回去时,把钥匙放在楼下物业就行了。”
“那行吧,麻烦了。”我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总不能去住宾馆,身边还有个拖油瓶,我可供不起这笔开销。
王淼闻言愣了一下,有点不高兴的说到:“你跟我客气啥啊,我俩之前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分了?”
是啊,我们曾经是多么要好的死党,好到甚至一桶泡面都会一人一口把汤喝完,怎么如今蹭个住的地儿都要说麻烦了呢?
“生分你奶奶个腿,你狗日又欠骂了不是?”
“哈哈哈,这就对了。”王淼大笑道。
“庸俗!粗鄙!”
“哟,忘了还有女同志了。”我和王淼相视一笑。
由于王淼的英明指挥,我们成功的避开了车流量高峰期,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洪崖洞。
天色已经微微黯淡了下来,往日栏杆前轻轻的波涛拍岸声已经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繁荣的喧闹。五彩斑斓的璀璨灯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哇,这就是现实版的《千与千寻》吗?果然很像!”苏悦赶紧拿起相机,拍了起来。
“几年时间,变化真挺大的。”我感叹到,几年前,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会来到洪崖洞下面的栏杆下抽烟,微风拂过。会让我有一种安定的感觉,只是如今,再也体会不到这种感觉了。
“这都是经济发展的必要的,这儿和以前真不一样了,商业化太严重了,不仅是这里,像磁器口这种古镇,也是一样。”王淼深有同感的说到。
“哎,这儿叫洪崖洞,洞在哪儿呢?快带我去看看。”苏悦拉着我的胳膊,催促道。
“哪儿有什么洞,你头上这座金碧辉煌的房子就是洪崖洞。”我甩开她的手,没好气的说到。
“那为啥叫洪崖洞?”
“呃……”
“洪崖洞以前叫做洪崖门,是古重庆的城门之一,后来改成商业区了,就改名叫洪崖洞了,至于为什么改名叫做洪崖洞,我也不是很清楚。”王淼解释到。
“哦,还是你比较有文化,这个人一问三不知。”苏悦嫌弃的说到。
“喂?都到了吗?我们也到了。好好好,马上上去。”王淼接了个电话,转头说到:“走吧,人都到了。”
我点了点头,转头招呼了一声苏悦,把她拉到了身前,在她耳边轻声询问到:“组织上交给你的任务,还没忘记把?”
“啊?什么任务?”苏悦故作惊疑的问道。
看着我一脸无奈的样子,苏悦捂嘴一笑,“你这人可真不禁逗,骗你呢,我办事,你放心!”
能放心就有鬼了!我在心里暗暗徘腹。
我们随着王淼走进一家火锅店,在走进雅间的前一刻,苏悦忽然挽住了我的胳膊。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