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头马面的本相被阿离看见,也难怪她会害怕。我有些发愁,这可不好解释,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让摇光星君来帮忙了。摇光星君有办法能让她忘记刚才的一幕。
我道:“你先起来再说。”
阿离一个劲往后退,衣裙上全是污泥。摇头道:“你……你别过来……”
我叹了一声,点头道:“我纵然是妖怪,又可曾伤害过你分毫?”
“我……我看见你与狐狸说话,狐狸变成了人,你们,全都是妖精!”
我挑了挑眉,原来狐狸走时被阿离看到了,她这一路上沉默寡言,其实是在害怕。
我一拍手,笑道:“是啊!我是妖精,你现在拆穿了我,我只好杀你灭口了!”
阿离瞪大了眼睛,我正准备一手刀将她敲晕,忽然小腹一凉,低头看去,一柄钢刺正中下怀,鲜血从秋香色的衣服内汩汩流出。
我惊道:“你……你……”
剧烈的疼痛立即将我逼出了一身的汗,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就这样与她对视片刻。
她猛地收回手,喃喃道:“你是妖精,迷惑将军,我……我要杀了你!”
我捂住小腹,鲜血从指缝中流出,千算万算,没想到伤我的竟然是一个最默默无闻的女子。
一声清斥从她身后传出,“大胆!你对夫人做什么!”
引月划着轮椅匆匆赶过来,我向后摔倒,跌坐在泥地里。阿离尖叫了一声,捂着嘴跑远了。
引月要追,我叫道:“引月!别追了,她……她身上还有利刃……别逼急了她自尽……”
引月吹了个长口哨,转过轮椅看我的情况。我从泥地里艰难爬起,对她勉强一笑,“放心,死不了。”
她看着我肚子上的伤,急红了眼眶,“夫人,你伤重了!”
我摆了摆手,艰难回到游廊,捂着伤口坐在凳子上,道:“只是疼了些,没有伤及肺腑。”
引月随我到游廊上,立即有黑衣刀客从院子四面八方涌入,应该是引月的口哨将他们唤来的。
我对他们摆了摆手,“都回去吧,我这里没什么事。”
引月对他们吩咐道:“看住庄子,别让任何人下山,找到厨娘阿离,严加看管。”
黑衣人纷纷下去,我去汤池处理了伤口,南华殿下引了灵药入汤池,果然有极好的止血之效。
我重新换好衣裳,出门看见引月焦急地在轮椅上张望。我看着她的双腿,“你的腿怎么了?”
引月却不回答,只问:“夫人,您的伤真的无碍吗?庄中并无大夫,我已经让人去山下请了!”
我微微摇头,“不必大夫,真的无碍。你的腿到底怎么回事,还能不能走?”
引月滚下泪来,低声道:“夫人,奴婢没事。”
我道:“别自称奴婢了,这腿到底是怎么伤着的?”
据摇光星君说过,引月是泓萧将军府中的仙使下界,她向我自称奴婢,我无论如何也消受不起。
引月脸上浮起一丝恨意,攥紧了拳头道:“是贵妃娘娘,我这双腿,和我娘的命,都是贵妃娘娘害的。”
我仔细看她的双腿,僵硬不能动,不由微微皱眉。难道就因为引月放我出京,才遭了贵妃的毒手吗?
“夫人,我听说将军将您带回来了,拼死来此告知夫人,夫人千万别去燕京!更加不能去皇城,贵妃娘娘她……她不会放过您的!”
我道:“你慢说,究竟贵妃为什么伤你,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映月含泪道:“那天晚上我返回将军府,想去救母亲,谁知却被紫英带人给拿下。她逼问我夫人您的下落,我自然绝不会说,她就将我送到皇宫让贵妃娘娘来问。贵妃娘娘问不出结果,将我扣押在她宫里的地牢,这双腿……就是……就是在那阴湿的地牢中,被……被毒蛇咬伤的……”
我等她说完,只觉一阵迷茫,想起了在天上琬莹对我说的话,当年钩吻仙子为何来幽都找我麻烦,恶因恶果,我与钩吻仙子究竟有何恶因?
亦或者说,那恶因是我与花神女夷之间的,而钩吻仙子不过是当了冤死的鬼?
引月道:“夫人您别难过,奴婢没了一双腿,但好歹留了半条命。”
我轻声道:“你母亲呢?也是被她折磨死的吗?”
引月无言泪流。
我道:“当初,将我嫁给李泓萧的主意,不是她出的吗?”
引月道:“之前贵妃娘娘听闻夫人痴傻,所以才在皇上面前谏言。可是后来紫英和琬莹给贵妃传过密信,定然提及了夫人不傻,所以……贵妃娘娘才想要夫人的命!”
我长吁出一口气,“是我害了你,害了你母亲。”
引月连忙道:“引月是将军的死士,当年引月娘亲也是将军所救……”
我道:“别说什么该死,谁都不该死,是……是……”
是我,沾上我的、对我好的,好像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引月哭道:“奴婢双腿已残,是个无用之人,原来将军是不让我出现在夫人面前的。可是奴婢适才的那些话,只能说给夫人一个人听,所以我才拼死前来,请夫人千万小心哪!”
我问:“这些话,你都没有和将军说过吗?”
引月摇头,“将军与贵妃娘娘有竹马之谊,奴婢人微言轻,如何敢言?”
“那将军知不知道你双腿残废是何缘故?”
“将军从未过问,但……想来是知道的。”
我只觉得一阵心寒,引月是他的死士,即便是被花云慕折磨至此,他也没有过问一句。
引月在他心中,不过是无数死士中的一个。我在他心中,也终是抵不过一个花云慕吧?
我闭上眼睛,手指微颤,“你可知道,他去京城是做什么?”
引月迟疑了一下,忽然握住我的手,“夫人,奴婢今日说一句话,将军虽然记挂贵妃娘娘,但奴婢敢发誓,夫人在将军心中的地位也很……”
我打断她的话,笑道:“引月,我听闻有一个词叫‘从一而终’,若不是那个一,只怕也是虚妄。”
腹部伤口处隐隐地疼,我握紧了双拳,道:“你先去吧,我有一些事情想不明白,须得一个人静下来好好想想。”
引月还要再说,我道:“去吧。”
她推着轮椅下去了,走时说:“夫人,将军这些年真的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