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当天,慕义武馆。
最初具有明显异域特色外部建筑已经拆除,换成了齐国主流的砖木结构建筑,内部中心还是当年的原貌,椭圆形的一圈观众席,中间是长方形的石砌大平台。
观众主要有四拨,北看台两拨,南看台两拨。
北看台,左边一拨以九皇子周敬玄,平义门掌门杨无量两人为首。
九皇子身后是他的几个跟班,亲信,一些和他交好的排不上号的武林人士,以及十几个不入流的年轻官员,除了九皇子本人,里面没有一个是七皇子一党的中坚人物。
他并没有刻意做什么伪装,在场很多人都认识他,但都心照不宣,没有人点破。
平义门掌门杨无量身后是平义门的人,和袁归林同一辈的第二代几乎到齐,往后第三代,石元凯也在其中。
“杨都尉,有把握吗?”九皇子周敬玄问。
他堂堂皇子,不会跟平民混在一起,杨无量也是个散阶武官。
杨无量声音徐徐,“我师侄不擅长点到为止,但想来青川侯之子更不擅长。”
九皇子点头,“能赢最好。”
操作袁归林去禁军中任职已经不可能了,他七哥也不准他报复,但这件事是他牵线搭桥的,平义门没了脸面,他也跟着没面子,不挽回一点,他实在气不顺。
“定然。”杨无量摸着银白长须,一副笃定的模样。
相隔七八米,北看台右边是一帮子勋贵。
西门庄的老爹没来,自从六年前太子死后,这些年刑部一直很忙。
前排几个一代,年纪基本都比西门崇大,都是退了的。后面是各家的子弟,基本都比西门庄大一轮,年纪三十上下,并非核心,挂个闲职混饭吃过日子的那种,上不上班都无所谓。
他们谈不上支持谁,主要就是来看热闹的,其中不少在盘口上下了注,自然是支持自己押注的那个。
南看台这边,左边一拨以萧俊卿为首。
萧俊卿现年三十六岁,能文能武,十分英俊。
现任御史中丞,名义上御史台的二把手,实际上是一把手。
原本是地方上的小吏,六年前太子病逝,丧礼一完,皇帝掀起一连串的大案,牵连甚广,就在这个时候,萧俊卿举报上官而受到有心人关注,乘风而起,后来又是一连番的构陷,收到了皇帝的青睐,短短几年被连续破格提拔,到了现在御史中丞的位置。
朝廷内外都称之为天字第一号奸佞。
萧俊卿这次来是以考察为名,因为巡御使名义上隶属于御史台。
而周围的自然他时时刻刻想着进步的人,此刻他们异常的沉默,完全没有三步一吹捧的样子。
没办法,因为萧俊卿跟七皇子一党不对付,跟刑部同样不对付,在摸清楚这位台阁的态度之前,谁敢乱说话?
“今日,我御史台将来之干将必然一展风采。”
萧俊卿终于开口了,周围人马上你追我赶的附和起来。
“台阁慧眼如炬。”
“什么初见先生,沽名钓誉之辈。”
“我看应该改名没脸先生,输就输了,还死皮赖脸要跟人再打一次。”
“对极,对极。”
“说得好,哈哈哈。”萧俊卿放声大笑。
周围也立即跟着笑了起来。
笑声停歇,萧俊卿长出一口浊气,仿若事后,他知道奉承自己的就是一群小人,但那又如何?大丈夫能屈能伸。
南看台右边,以徐公佑为首。
榜上前十的高手只有三人在野,而这三人之中只有他长居京城,所以他理所当然的便是京城武林的话事人。
这场比武真正的裁判不是场边的裁判,而是坐在这里他。
而徐公佑左右坐着的自然也是京城里有名号的高手,他们这一堆人即便最后面的,也是年轻的后起之秀。
对于这一战,他们没有立场。
他们关注的是这一战本身。
榜上前十是没有明确排名的,而从十一到三十这一段位的高手,比武也是请一二见证人在私底下进行,外界只知道结果,看不到过程。在这个段位,极少极少会有公开比武的情况,毕竟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故而,西门庄与袁归林一战实属难得一见,几年甚至是十年都未必能有一次。
除了这四拨人之外,还有近百个观众,都是花了大价钱进来的,而且还没机会坐最好的位置,只能在东西两边边缘扎堆。
但没人觉得这不值。
首先从西边青龙门出来的是一个彪型大汉,单手拖着一柄狼牙棒,紧跟着从东边白虎门出来的是一个清瘦文士,手持一柄长剑。
这是暖场,正常在最受关注的比武之前,会有两场比武暖场,中间还会有歌舞表演,不过这一次西门庄与袁归林的比武太受重视,过来观看的人也非同一般,歌舞表演取消了,暖场也只有一场。
彪形大汉与清瘦文士一上来便拼尽全力,毫无试探之意,不约而同选择了最为激烈的对攻。
饶是本来对他们兴趣缺缺的人,也很快被勾起了兴趣。
背上了这辈子都还不清的债务才买到在此时此地给人暖场的机会,现在不拼命,什么时候拼?唯有拼命才能有望被贵人看中,谋得一官半职,不枉在家数十年如一日的苦练,不枉这些年在京城里的低三下四。
一刻钟之后,两人的比武以彪形大汉嫉妒不甘心的倒下为尾声。
作为武道宗师的徐公佑起身鼓掌。
身旁几人也紧随其后跟着鼓掌。
后面一帮年轻人迟疑了一下,也跟着鼓掌,但心中充满了不解,在他们看来,这两个人除了最后那几下,前面全是卖弄展示的花架子,而且即便最后那几下也是不入流,有什么值得鼓掌的?
徐公佑坐下,什么也没说,他看得出这是两个资质平庸却努力精进,年近中年却不放弃的男人,他们默契的花架子,明明是击倒规则,最后却仍是点到为止。
他这个武道宗师能做的也只有鼓鼓掌,给个肯定而已。
至于这两人能否得偿所愿,那就只能看他们的运气了。
过了一阵,几个人搬了一张桌子来到中间,西门庄与袁归林终于登场。
中间的裁判打开写了契书的卷轴在桌上铺开。
西门庄拿起毛笔蘸了墨水,准备签字,却听袁归林突然一声,“且慢。”
在西门庄与裁判的诧异之中,袁归林看向远处的看台的徐公佑,运足功力,“鄙人袁归林,请以‘不退不休’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