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季桢看着西门庄。
眼神中闪过一丝钦佩,并非是钦佩他的武功,而是钦佩他的心态。
明明是勋贵子弟,却既没有少年人那种莽撞,也没有显贵之人特有的惜身,不到时候,怎么都忍得住,时候一到,毫不犹豫。
刚刚,西门庄但凡快了,或者慢了,都不可能完成那一套连招,一共三下,刚好打在蜕变前,蜕变中,蜕变完。
不过,王季桢自认也已经做到了最好。
在蜕变前,伤势积累最大化,实力也强化到最大的那一瞬间,他的攻击命中了西门庄。
现在,他实力接近之前蜕变前,还能蜕变一次,西门庄却已经是强弩之末。
要决胜负了。
就在王季桢这么想的时候,却看见西门庄站在那里,神色如常,已经再度与灵器建立联系,双锏回到手中,随手舞了两下,身上的血窟窿仿佛是别人的一样。
“嗯?”王季桢瞪大眼睛,满目的惊疑。
西门庄晃了晃六棱锏,道,“我之前说过,我耐打的程度是你无法想象的。”
“与耐打无关。”王季桢声音一下激动起来,“人的身体和经络可都是精密复杂的。”
精密复杂的东西不一定容易坏,但精密复杂还很抗造的东西,一定有一套自我保护修复机制。
武者某些部位被击伤之后会触发这种机制,哪怕这伤离致命还很遥远,也能让人陷入无力的状态。
之前西门庄被他的飞镖击伤了几个关键部位,此时却没有一点无力的样子。
这不合理。
“说了是你无法想象的东西。”
西门庄回答,还刻意动了动之前被伤到的手腕。
修真者的身体与人的不同不是更强韧,灵活等等,而是不再局限于所谓的一套系统,身体任何一个地方受创,甚至没了,都不会影响到意识与动作。
西门庄现在当然远远没有这种程度。
但他这副身体已经是这个世界上,他认知范围内最接近修真者的身体。
“我不管你这是什么奇功,你终究变弱了。”在低沉愤怒的嘶吼中,王季桢再度进入被镇水兽缠绕包裹的状态,双手手持那能够明显加快他速率的长直刀,冲向西门庄。
西门庄双锏挥舞,边退边挡。
此时,他们两人和其他人已经相隔很远,这个距离,西门庄开修真境界也不会被明确感知到,修真境界一开,一指头就能秒他一次。
只不过,西门庄不想杀他。
一来,王季桢所知道的两种仪式,可能对他的研究有参考意义。
二来,能活捉他也是功劳。
当然,只要西门庄感觉自身的安全受到了威胁,他会毫不犹豫的下杀手。
“你又快要撑不住了。”西门庄在双方攻防的间隙开口。
王季桢没有言语的回答,只有越发狂暴的猛攻,刀即便被双锏架住,震荡的余波也会让西门庄身后崩开炸起白浪。
一刀更比一刀狠的他浑身炽热,身上的镇水兽不断发散蒸汽,仿佛体内流的不是血,而是沸腾的铁水,每一次呼吸都呼出一大团蒸汽一样的白汽。
重伤濒死,战斗不停的王季桢在武神力量的加催之下,开始全面压制武功比他强好几个档次的西门庄。
“还不蜕变?”西门庄一声疑问,同时吃力的挡下一刀,王季桢还是没有任何语言回应,只有更快更猛的一刀过来,“已经失去理智了?”
下一瞬,西门庄肩膀绽开血花。
王季桢的肩膀同时绽开血花。
但这样的伤是神力再催。
他完全进入以刀御人状态,凌驾于此时伤势不轻的西门庄之上。
“那只能说声可惜了。”西门庄双手放松,决定开杀。
就在这时,王季桢突然一定,几息之后,他突然目眦欲裂,牙齿仿佛要咬碎,又动了,动作却一卡一卡的,每一寸的一动都在崩血,仿佛双腿双手,浑身上下挂满了撕咬他皮肉筋骨的野狼,让他难以行动。
他还在动,一只手握着刀前进。
此时的画面,感觉手中刀随时会从手上掉落,即便能刺出,怕也是软弱无力,唯有西门庄知道这刀不会掉,更不会无力。
一股力量催动着他破烂不堪的身体,仿佛一股狂风要撑起破布,带它起飞。
但狂风撑不起破烂的布,只会将之撕碎,在离西门庄还有五步的距离,王季桢倒下了。
王季桢倒在湖面上,漂浮着,一动不动。
好半天之后,他终于睁开眼睛,看到站着的西门庄,他无奈叹气,“怎么,在等我蜕变?”
“对。”西门庄回答,“然后再把你打倒。”
王季桢微微晃动脑袋,“我不会再进行蜕变。”
西门庄眉头一拧,顿了几秒钟,才开口,“以你此时的伤势,不蜕变,等一下就会被你自己的‘血战’弄死。”
“血战”一旦中断战斗,就持续自动损血,它和其他能力一样开了就得等最低持续时间结束才能关,就王季桢现在的伤势,绝对撑不到可以关闭血战的时候。
王季桢声音有些困难,“我要么赢,要么死,没有第三种打算。”
“落到这一步,也算是老天有眼了。”
“我本就死不足惜。”
说着,他眼珠一转,话锋一转,“那女人至死也没有告诉你什么,对吧?”
“是。”西门庄回答。
王季桢得意的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就连续猛咳嗽起来,咳出几大口血,“哈哈,她就算告诉你,也是错的,她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蠢材。”
“没有足够的时间慢慢跟你说明了。”
“白水驿后山土地庙旁边的破佛像底下埋着一个盒子,去拿吧。”
西门庄手臂一横,擦去嘴角的血,“你倒是大方。”
“呵,或许她觉得如此多的罪业早该结束,但在我,咳咳咳……”一阵猛咳嗽,王季桢死命压抑着因为痛苦而更加强烈求胜欲望,继续,“在我看来,取蛇珠本身当然是有罪的,但这只是一个开始,之后的一切,都是有益的,绝不该就这样终止。”
“让那几个人走远点,三块浮雕那里要炸了。”
“可惜,我没能找到一个……”
王季桢话未说完,突然疯狂的抓挠自己,在一阵激烈的挣扎与抗拒中,他死了。
最后想说的大概是他没能找到一个继承人,最后只能把遗产交给西门庄这个陌生人。
西门庄看着尸体,似乎该说点什么,但又能说什么?一个该死的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