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妍脸色煞白,手上用力,一下子推开了霍砚尘。
她快速整理好衣服,走到床边低声安抚:“熙儿醒了,身体可好些了?”
霍明熙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眼里带着疑惑。
“母后和九皇叔刚才在干什么?”
苏清妍一僵,下意识看了一眼霍砚尘,那人依旧冷着脸,面上看不出一丝尴尬或者难堪。
真是脸皮厚。
她轻咳一声,道:“母后衣袍乱了,你九皇叔在帮母后整理。”
“可是我明明看到皇叔扯坏了母后的衣服——”
“熙儿!”苏清妍心虚地呵斥一声,又察觉自己语气有些过于怪异,放软了声音道,“熙儿听话,母后还能骗你不成,真的是在帮忙整理而已。倒是你,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吗?”
霍明熙摇了摇头,视线仍然有些固执地在两人之间来回看。
霍砚尘被小孩子透亮的眼神看的有些烦躁,草率地行了个礼:“陛下刚醒,还请好好注意身体,臣告退。”
苏清妍没看他一眼。
等人从殿里彻底消失,霍明熙才转头问苏清妍,“母后不喜欢父皇对吗?”
苏清妍觉得诧异,没理解他怎么会问这种问题,但又不能违心地说喜欢。
先帝对她也并不是喜欢,更多的是怜惜,所谓的宠冠后宫,不过是因为登基后那人身体日益不好,苏清妍贴身照顾,久而久之就传出了那样的消息。
两人本就没有关系,强行有了牵扯,又怎么会有感情。
她的沉默在霍明熙这里等于默认。
他年龄不大,但这些日子被身边的一些人日夜灌输,好像明白一件事。
母后或许喜欢的是九皇叔,所以皇叔才会在朝堂上对他多有维护。
但同样的,皇叔在百官眼中比他更适合当皇帝。
霍明熙小脸垮了下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母后,于是冷声道:“朕没事了,母后回去休息吧。”
苏清妍睁了睁眼,熙儿竟然对她改了自称?
霍明熙说完直接躺回床上,裹着被子给她留了一个背影,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苏清妍叹了口气,只好先离开。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每一步都好像在被霍砚尘逼着走,她永远处于被动。
苏清妍不喜欢这种感觉,尽管她曾经愧对过霍砚尘,但她还有熙儿。
她不能让熙儿和她一样一辈子受制于霍砚尘,她得帮他把这皇位给坐稳了。
“清溪,拿着哀家的请帖去请翰林院的几位老师。”
苏清妍整理好自己的妆容就喊了清溪,让她去请人,快去快回。
没一会儿,翰林院几位老学究齐聚在她的殿里。
“不知太后娘娘召老臣来有何事吩咐?”
说话的是翰林院的赵大学士,这人曾经是太祖皇帝的伴读,又曾担任几位皇子幼时的老师,资历年长。
让他来教熙儿足够了。
苏清妍起身扶了一把:“赵大人请起,哀家今日确实有事请赵大人帮忙。听闻赵大人博闻强识,曾做太祖伴读,又主持修订我朝律法,不知可否前来担任陛下的老师,辅导陛下的功课?”
赵大人一惊,“下官不敢当。陛下的功课一直都是摄政王亲自在辅导,这些年的成绩也是有目共睹,贸然顶替他的位置实在不太妥,还请娘娘三思。”
话里话外还是畏惧摄政王权势,丝毫不避讳她是当今的太后。
苏清妍有气发不出,脸上还得维持笑意,导致有些扭曲难看。
她深吸一口气,问身后那些人:“其他几位大人可有意愿?陛下年幼,有些事哀家还是做的了主,几位大人可要慎重考虑。”
那些人面面相觑,齐齐低头道:“微臣等人才学不及赵大人,更不及摄政王,不配担此大任,还请娘娘三思!”
苏清妍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怒火,摆摆手让人全部出去。
清溪在一旁安慰道:“娘娘,朝中还有几位才学不错的,不如奴婢也向他们发请帖……”
“不用了,”苏清妍无力道,“霍砚尘在朝中一手遮天,还有兵权在手,没人敢从他手里夺权。”
清溪不懂朝堂上的事,如今只能安静地站在主子身后。
门外突然传来小丫鬟的声音,“太后娘娘,尚书大人求见。”
父亲?
无事不登三宝殿,苏清妍首先想到的是苏梦然在她这里挨了打,她爹难不成是来替她出气的?
“让他进来。”
音落,苏尚书推门而入,装模作样行了个礼。
他今日特意穿上官服来见她,嘴角虽然挂着笑意,但并不显得平易近人。
苏清妍问:“父亲今日怎么有时间入宫来看女儿。”
“原来娘娘还知道你是下官的女儿,既然这样,那父亲就有话直说了。阿妍,听说你在为熙儿寻找新的老师,刚才我看到那群大学士离开,想必是没有同意。”
苏清妍瞬间明白,她这个父亲今日恐怕是冲着熙儿老师这个名头来的。
她实话实说,“是没同意,熙儿现在的老师是摄政王。”
她点到为止,这时候倒是希望能借霍砚尘的威望让他打消这个心思。
苏尚书轻笑一声:“不怕,然儿很快就要和摄政王成亲,届时我也算是他的岳父,这一点小事他是不会介意的。倒是阿妍,熙儿老师这么重要的位置还是自己人做比较安心吧。那孩子也算是我的外孙,这种事你怎么想不到为父呢?一来,我会好好教导他,二来,也好让你九泉之下的母亲安心。”
“哦,对了,近几日家里祠堂有些异动,府上人说闹鬼,你嫡母就请了道士前去查看,结果那道士说有先人鬼魂作祟,要是查出来是哪位先人,恐怕要移出祠堂了。”
苏清妍心口一跳。
父亲这是在威胁她。
她母亲的灵位入祠堂是当初她以替嫁为条件换来的,如今父亲这是在暗示她,如果不答应让他做熙儿的老师,这“作祟的先人”恐怕要落到她母亲头上。
届时灵位移出祠堂,坟墓恐怕也不得安宁。
她一贯知道这人心狠,没想到连死人也不放过。
苏清妍扯了个嘴角,“女儿确实忘了,还好有父亲提醒。这件事就按父亲说的来。”
苏尚书大笑两声,拍了拍她的肩膀,“阿妍还是一如既往的懂事、识大体,真是我们苏家的好女儿!”
苏清妍想起,当年她无奈答应替嫁的时候,父亲也是这么高兴地拍着她的肩膀夸她,那是她第一次见父亲在她面前笑的这么开心,但她却并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