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熙偏头看了林皎月一眼。
他知道，母后不喜欢九皇叔这个侧妃。
而他，今日违逆了母后的心意。
“皇上最是孝顺，应该也不想耽搁了太后娘娘的病情吧。”
床上的苏清妍又发出两声细微的咳嗽。
“母后！”霍明熙顾不上回宫了，转头眼巴巴地盯着苏清妍。
床上的苏清妍缓缓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瞧见了挡住日光的霍砚尘。
“霍砚尘？”
男人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苏清妍想，她大概是梦魇了，不然怎么会在这个男人眼中看到担忧。
他该恨不能杀了她才是啊。
不，他是想要折磨她，羞辱她，让她备受煎熬地活着，看着他与另一个女人琴瑟和鸣。
“霍砚尘，对不起，我等不了你了。”
苏清妍涣散的瞳孔里，只有霍砚尘一人。
霍明熙本能地心慌，他抓住苏清妍的手，“母后，母后你别有事，熙儿只有你了。”
许久没见到儿子这般乖巧了。
苏清妍想：要死了真好，什么好东西都能看见。
“熙儿，母后没办法看着你长大了，你记得一切听摄政王的话，他会照顾好你的。”
“霍砚尘。”苏清妍想，左右是在梦中，她想全了自己的心愿，她抬头，朝着霍砚尘笑了一下。
那一笑，恍若少年时。
霍砚尘全副身心都陷进去，他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只傻傻地站在那里，看着苏清妍。
“你怪我，恨我，我都受着，但请你照顾好熙儿，他是你的……”
“太后娘娘！”林皎月惊恐万状地声音急促响起。
不能！她不能让苏清妍说出实情！
霍砚尘看过去时，眉头紧锁，“林侧妃！”
林皎月身上一颤，腿一软便跪下去。
“太后娘娘恕罪，一切都是妾身的错，妾身不该在落水之时拉着太后娘娘的，太后娘娘要责罚，就责罚妾身一个人吧，要杀要剐，妾身绝无二话。”
苏清妍心头一跳。
她临死之前，可不想看到林皎月这张矫揉造作的脸。
“母后，您怎么样了，您别吓熙儿，熙儿知道错了，熙儿以后都不和母后闹别扭了，母后！”
霍明熙手上滚烫的温度叫苏清妍猛然回神。
这不是梦，她没死！
她怎么会没死？
她明明……
目光触及到霍砚尘还在滴水的衣服，她缓了缓神。
“此事，相信摄政王会给哀家一个交代，哀家就不越俎代庖了。”
苏清妍牵着霍明熙的手，温声安慰：“熙儿别怕，母后没事，母后带你回宫好不好？”
“母后？”霍明熙小心翼翼地看向苏清妍，“母后真的没事吗？”
“没事。”苏清妍掀开被子下床，“回宫！”
“太后娘娘！”霍砚尘往左迈了一步，挡住苏清妍牵着小皇帝离去的路，“府上已经备了驱寒的药，太后娘娘用了药再走吧。”
苏清妍的目光越过霍砚尘，往跪在地上满身不甘的林皎月身上瞟了一眼，再看向霍砚尘时，眼底尽是嘲讽。
“宫中要什么药没有，摄政王不必破费了。”
她绕过霍砚尘，牵着霍明熙往外走。
没人敢阻拦。
太后带着皇上出宫，去了一趟摄政王府，落水险些丧命。
皇上也因此受到惊吓，听说接连梦魇好几日，还是太后日夜陪在身边，才给照顾好了。
此事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出去，传遍了大街小巷。
此时，苏清妍，霍明熙与霍砚尘三人，皆是身处在漩涡之中。
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引得朝堂震荡。
但并未吵闹许久，霍砚尘便将局势稳定下来了。
听闻，他在早朝上，向霍明熙俯首称臣。
消息传到苏清妍耳朵里时，都不知道进了多少人的耳朵，又从多少人的嘴里说出来，早就变了味。
她置之一笑。
霍砚尘那人，便是先帝都没能让他俯首称臣，她的熙儿……
呵呵。
到底是谁传了这种无稽之谈的谣言，也不知传出这种谣言的人，自己有没有觉得离谱。
一连数日没见到霍砚尘，苏清妍过了些安心日子。
落水导致的身上落下的病，也被太医调理得差不多。
但到底伤了些底子，要落下畏寒的毛病。
有宫人仔细伺候着，倒是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霍砚尘到底没查清楚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心底有两个声音在博弈。
一个声音说：皎月心地善良，定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另一个声音说：苏清妍不屑于说谎。
两个声音，谁也说服不了谁。
是夜，霍砚尘坐在房中，左右手对弈。
忽然一阵破风声而来。
霍砚尘闪身躲过，手上抓住从窗户外射进来的暗器，反手甩了出去。
“有刺客！抓刺客！”
苏清妍睡得好好的，一股血腥气在鼻息之间弥漫。
她朦胧中惊醒，一道人影立在帘子外头。
“谁！”她反手扯下罩在夜明珠上的丝帕，千工拔步床内，瞬间明亮了许多。
“咳咳！”外头的人，发出两声压抑过的低咳。
“霍砚尘？”苏清妍脱口而出后，才扯开帘子下床，趿拉上鞋子。
门外，听见声音的宫人低声询问主子的吩咐：“太后娘娘，要水吗？”
“不必，今儿不用守着了，都下去吧。”
“谢太后娘娘！”透过绫罗窗，还能瞧见宫人们小心翼翼离开的身影。
霍砚尘僵直着身子站在拔步床外头。
苏清妍看了他一眼，转身拿了火折子，将屋里的灯烛点上。
“你受伤了？”她闻到了血腥味。
霍砚尘就那样僵直着身子看着苏清妍。
“是。”
她果然知道！
他知晓有些人对血腥味极其敏感，但苏清妍一个丞相府的大家闺秀，不该如此。
“我宫里有伤药，我拿给你。”
苏清妍拿了药回来，霍砚尘已经在桌边坐下，盯着桌上摇曳的火光出神。
瞧见苏清妍递过来的药瓶，他没伸手，只抬着眼睛看站在她面前的苏清妍。
苏清妍也没动作。
霍砚尘想让她帮忙，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太后莫不是高高在上久了，连服侍人都不会了。”
苏清妍握着药瓶的手，在烛光下晃出了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