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砚尘微微颔首。
陈德胜看着他似乎没有叫霍明熙的意思,便从旁候着,并未打扰霍砚尘。
直到练剑的人停下了动作,陈德胜捧着大氅快步迎上去,叫人赶紧把步辇抬过来。
霍明熙的视线绕过他,看向了站在阴影中的霍砚尘,并未分辨,而是直接问:“九皇叔还未回府?”
陈德胜悄悄打量了霍明熙的脸色,没能从那张小脸上看出丝毫情绪波动。
他在心底感慨,他这小主子如今是越来越难揣度了。
先帝在世时,都没这么难伺候。
而且,不知为何,他竟然渐渐开始,能在小主子的身上,感受到摄政王的感觉了。
才被摄政王带在身边教导了这短短几日,就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嘛?
霍明熙似乎也没想着能从陈德胜的口中得到答案。
他推开陈德胜递过来的大氅,提步朝霍砚尘走过去。
“九皇叔。”
“皇上。”
两人轻飘飘地打了个招呼。
霍明熙道:“九皇叔连日来辛劳,现下天色已晚,距离早朝也只剩下三个时辰,九皇叔就在宫中将就一夜吧,听说九皇叔早前未离宫造府时,住在景乐宫,朕让人收拾出来。”
霍砚尘似是从霍明熙的话里听出了些什么别的意味,深深看了他一眼,才点了点头,“多谢皇上。”
“自家人,九皇叔不必与朕客气。”说完,霍明熙转头吩咐:“陈德胜,赶紧带人将景乐宫收拾出来!”
“是。”陈德胜答应一声,就赶忙带着人往景乐宫跑了。
都这个时辰了,若是再耽搁,霍砚尘也不用睡了。
“今日时间紧九皇叔将就一下,回头朕让人将景乐宫好好装点装点,日后若是忙起来,九皇叔便在宫中住下吧。”
“这……”霍砚尘深深看了霍明熙一眼,“恐怕于理不合。”
“九皇叔是朕的皇叔,是父皇遗命亲封的摄政王,忠贤仁厚,受朝臣与百姓爱戴,何来的于理不合?”
霍砚尘微微垂眸,唇角牵出一丝冷意,这小娃娃,是在警告他啊。
不过,还是太年轻了。
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他或许应该教会霍明熙,夹着尾巴做人。
哦,不!
用老师们的话说,是忍辱负重才对。
“既然是陛下厚爱,臣便领旨谢恩了。”霍砚尘微微拱手。
看似是低了一头,可霍明熙人还没到他腰间,便是他这样躬身的姿势,看上去也依旧是高高在上。
意识到自己和霍砚尘之间的差距,不是在口舌之快上能争得胜负的,霍明熙没在继续耽搁。
“朕今日有些累了,便不送皇叔过去了。”
霍明熙抬手,招来步辇,让人抬着自己走了。
坐在步辇上,霍明熙的高度勉强能和霍砚尘平视。
他看了看霍砚尘,又往步辇下看了看。
太大了。
差距太大了。
霍砚尘站在原地,看着霍明熙端坐在步辇上,被人抬走,越发觉得那小小身影上透出的坚韧与记忆中的身影重合了。
他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暗中守着的凌野见状,“嗖”地一下从树上落下来,“王爷!”
霍砚尘顿住脚步,并未回身。
凌野快走两步,追上霍砚尘,“景乐宫在这边。”
霍砚尘朝着凌野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没错,那边才是景乐宫的方向。
“谁说本王要去景乐宫?”
凌野眼珠子差点掉地上摔八瓣。
不是!
他家王爷什么时候这么刚了吗?
“王爷,您当真不知道皇上为何安排您住进景乐宫吗?”
霍砚尘终于没再继续往前走了。
“您到现在还不知道呢?”凌野满眼都是不信。
这宫里头到处都是眼睛。
他家王爷就算做的再隐蔽,也会被人看出端倪来。
更何况,依他看,王爷好像也没怎么隐蔽。
“您和太后的事情,旁人虽然没什么证据,但也传出了些风言风语。”自家主子一脸迷茫,好像个傻子一样,凌野只能不太隐晦和委婉地提了一句。
霍砚尘瞬间眉头紧锁,“何意?”
凌野不敢说话了。
霍砚尘身上都开始放冷气了,要说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这可能吗?
但主子都问了,凌野总不能装聋子哑巴,犹豫了一会儿,磕磕绊绊道:“属下觉得,皇上虽然年纪小,但近日被王爷亲自教导,已经隐隐有王爷的风范。”
言外之意,霍明熙也不是傻子,霍砚尘都对人家娘下手了,皇上还能不知道吗?
专门给你安排了个宫殿,明面上瞅着是恩宠,实际上还不是提醒你,消停点,别有事没事的,往人家太后娘娘的清泉宫里钻嘛。
霍砚尘听明白凌野的暗示了,但他的关注点并没在这事儿上,而是问:“你也觉得霍明熙像本王?”
凌野一个多爱说话的人啊,都让他这个问题给干无语了。
“这……皇上有王爷亲自教导,言行举止与王爷相似,再正常不过了,而且,您与先帝的容貌就有五六分相似。”
霍砚尘深吸一口气,是啊,他与先帝就有五六分相似,霍明熙与他少时模样相去不多,也说得过去。
凌野瞧着他又不说话了,眨巴着眼睛有点傻眼。
不是!他家王爷搁这想啥呢?
他该不会是觉得,霍明熙是他的儿子吧?
“这怎么可能?”凌野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对上自家主子诧异又带着杀意的目光时,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将心底的念头脱口而出了。
“不是,属下不是那个意思!”凌野赶忙摆手解释,“就是这事儿,它咋想都不太可能。”
苏清妍嫁给先帝时,可是皇子妃。
虽说不用像选妃一样经过层层擢选,却也是要经过严格选拔的。
先帝也不是傻子,自己的妻子是不是完璧,洞房花烛夜,便已然明了。
若苏清妍真有什么不对的,别说是皇后了,到现在她骨头渣子都应该被风吹散了。
更别说还生下了血统不纯正的皇子。
先帝还留下遗诏,让这皇子做了新帝。
怎么想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王爷,这真不太可能。”
他说得已经够委婉了,什么不太可能,根本就是完全没有这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