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暂时不想见到我,我也可以不来打扰你,等你什么时候想见我了,让人来寻我。”
最后替慕容格掖了掖被角,霍砚尘温柔地看了她一眼,这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
慕容格望着霍砚尘的背影,耳畔还是霍砚尘温柔款款的声音。
她恍惚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开门声之后是关门声。
房间里陷入了沉寂。
方才,霍砚尘对她,表明了心意?
她惹来了重重麻烦,霍砚尘说他甘之如饴?
这让她如何相信?
她自出生以来,便是被人利用来利用去的傀儡。
就连她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封号,都不过是因为战争胜利的巧合,有心之人的刻意安排,只为了惹得父皇龙颜大悦罢了。
不过是个女儿,宠惯得再无法无天,也翻不了天,还能给儿子挡灾,有何不可?
这是父皇的原话。
后来,母后的心思也都在太子皇兄身上。
那时她就知道,她在这世上,能够信任与依靠的人,只有她自己。
南景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是南景最娇惯尊贵的公主,就连皇子和后妃们,都要避她的锋芒。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她的算计罢了。
父皇让她嚣张跋扈,她便嚣张跋扈,借着父皇的宠爱,达成自己的目的。
父皇宠爱她,便是为了有朝一日,如今天一般,被拿来当成货物一般的送出来和亲,还心甘情愿地为他所用。
从前的十几年,她心知肚明地与父皇互相利用,都不曾觉得有何不妥。
直到今日,霍砚尘的那番话。
北辰的摄政王,说心悦于她,便是为了她麻烦缠身,他也心甘情愿。
理智告诉慕容格,她不该相信。
可,霍砚尘唤她慕容格。
不是旋离,不是公主,也不是王妃。
是慕容格。
打小,父皇唤她旋离,每次唤她便能想起那场大获全胜,让他扬眉吐气的战事。
母后和太子皇兄唤她旋离,以借此提醒父皇,她是个带来胜利的祥瑞,连带着父皇也能对他们多些厚待。
旁人唤她公主,是父皇和母后赋予她得,不论好坏,不管愿意与否,都必须接纳与承受的责任与权力。
在昔日那些人的眼里,她是一件可以达成目的的尊贵的商品,是公主,是祥瑞,唯独不是一个独立的人。
生来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是作为一个独立的人存在的时刻,是方才。
霍砚尘唤她名讳的那一刻。
那一刻,她是慕容格。
而这种独立的人格与尊严,是霍砚尘给她得。
房门紧闭,耳畔还仿佛萦绕着他字字句句的真诚。
那声此生第一次被人当面唤起的名讳,仿佛变成了这世间最动人的仙乐。
慕容格苦笑一声。
她知晓自己不该沉沦,可霍砚尘所做的一切,在她的脑海里,在她的心里,越发的明了。
她是个冷静的人。
但她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冷静。
她知道自己陷进去了。
在霍砚尘唤她名讳之时,在霍砚尘信誓旦旦地说只要他还活着,就不会让任何人为难她之时,她便已经一脚踏进了情感的漩涡之中,无法自拔了。
她望着门口的方向,仿佛霍砚尘还在那里一般,低低地笑了一声,轻声呢喃道:“霍砚尘,你可别骗我啊,我最恨别人骗我了。”
慕容格并不知道,从来没有哪座山是无依无靠拔地而起屹立在天地之间的。
更多时候,千辛万苦翻过一座山,映入眼帘的,是让人更加绝望的连绵的山脉。
霍砚尘出了福馨园,门口守着的凌野当即递上了一方湿帕子。
此时的霍砚尘,眼底哪里还有先前的温柔小意,他垂头看着自己的手时,眼底都是散不尽的阴郁,仿佛触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连这只手都不想要了。
“有什么话就说!”霍砚尘本来就心烦,再看着凌野那欲言又止的扭捏模样,更心烦了。
凌野后撤了一步,不太敢说。
但他作死的能力向来不差,接过霍砚尘扔过来的脏帕子,得到“处理了”的命令之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凑了上去。
“属下从前怎么不知道王爷还有这个本事?”
美人计啊!
不是他说,这招要是用到太后身上,也不至于到现在不仅没能让太后变成王妃,反倒误会重重了。
不过,不得不说,他家王爷这张脸,再配上那看狗都深情的目光,他这个大男人看了都觉得抵抗不了,更别说那明面上张扬跋扈,实则内心缺爱的旋离公主了。
拿捏人心这方面,他家王爷还是手拿把掐的,除了遇到太后娘娘的事情。
别看现在王爷拽得能日天日地的样子,一遇到太后娘娘,这些能耐就全都使不出来,只会无能狂怒用蛮力了。
“她在做什么?”霍砚尘问。
凌野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想出去办差,不想留在霍砚尘身边伺候难伺候的主子。
要不是他聪明,上哪儿知道“她”是谁去?
“酿酒吧。”
“吧?”霍砚尘偏头看向凌野,有种想扣工钱的冲动。
“也有可能是做点心,晒花茶。”凌野本能地意识到不好,当即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苏清妍这几日的动向都说出来。
那叫一个如数家珍。
“盯梢……额不,是负责保护娘娘的人说,清泉宫中那几个小丫鬟缠着娘娘非要摘梅花做点心什么的,差点把御花园的梅花都薅秃了。”
凌野的识相,让霍砚尘满意地收回警告的目光。
“随本王入宫一趟。”霍砚尘说,恰巧旁边有慕容格的人经过,霍砚尘又补充了一句:“出了这么大的事,本王理当向太后负荆请罪。”
凌野一瞬间就明白了霍砚尘的意思,心底暗叹一声“好演技!”迅速跟上节奏,“王爷,太后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霍砚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本王是先帝亲封的摄政王,她便是再如何震怒,总不至于杀了本王,本王若是不去,她会对王妃动手,本王不能……”
慕容格的人走远了,霍砚尘后边的话,索性也不再演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