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砚尘到清泉宫中时,苏清妍与舒太妃已经进了殿内,整对坐饮茶,也不知说了什么,往常不对付的两个人,脸上竟然都有几分笑意。
不像是装出来的。
霍砚尘想到先前苏清妍对舒太妃的态度,又想到舒太妃近来的所作所为,不得不说,他对这些被困在后宫中的女子,也有了些新的看法。
她们并不比男儿差,只是被困在后宫中,无法施展报复。
他从前觉得后宫中的女子,只会围着那一个男人转,争风吃醋好生无趣。
可那日,国仇家恨面前,舒太妃连一丝犹豫都没有,便同他们合作了。
她甚至都没问过一句她能得到什么。
如此胸怀,这世上八成男子都该自愧不如。
基于此,霍砚尘对舒太妃也多了几分敬意。
舒太妃也不多话,开门见山道:“听闻南景犯境,王爷可有属意的将领?”
霍砚尘心下有些诧异。
本朝能打仗的将军其实并不多,各方边境都要派人把守。
再加上霍明熙年幼,国内也有不少势力想要浑水摸鱼。
其中局势不说内忧外患,其实也差不多了。
霍砚尘最信任的领兵之人,当然是他自己。
可如今这个境况,他无法亲自领兵出征。
这一次打不起来,他倒是并不着急。
只是南景虎视眈眈,这一仗早晚要打的,霍砚尘心中明了,还是要早些在年轻一代中培养出几个能够镇守一方的大将才是。
“永宁侯世子。”
当年对东离时,计不忧就跟在永宁侯身边上过战场。
这几年太平,他才在京城做起了二世祖。
若是再起战争,虎父无犬子,他总要上战场的。
计家军在诸国之中,也有着赫赫威名。
“咱们是自家人,我也不多说客套话了,我想让裕儿到军中历练一番。”
苏清妍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驳:“裕儿今年才十五岁。”
“十五岁怎么了?”舒太妃问,“王爷也是十五岁上了战场,他总不能比自己的叔叔差吧?”
苏清妍认真看了舒太妃好一会儿,愣是没从舒太妃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做戏成分。
“你是认真的?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就只有这一个儿子。”
“太后不是也只有这一个儿子吗?”舒太妃的脸上有些不舍,但更多的是坚定。
“先帝当年最痛苦的事情,便是自己身子差不能亲自上阵杀敌,我儿虽然年纪不大,但自幼习武,若是不能上阵杀敌,这一身武艺岂不是白学了?”
苏清妍眉心无法舒展,“可……”
“没什么可是的。”舒太妃坚决道,她转头看向霍砚尘,“我天家断然没有让臣民拼命,自己躲在后头享受的道理,当年的摄政王如此,我儿亦当有此担当。”
“况且,这也是太祖皇帝的遗命,凡有战事,皇族子弟当一马当先。”
这话一出,不管是苏清妍还是霍砚尘都说不出反对的话来了。
当年霍砚尘也是因为太祖皇帝的遗命才上了战场,九死一生。
他的父皇也曾上过战场。
霍砚尘一辈的兄弟们,除了先帝体弱,就连身有残疾,不良于行的三王爷,也曾经马踏边疆。
“我知道裕儿没有经验,但他是这一辈里年纪最长的,做兄长的,断然没有推弟弟们出去冒险的道理。”
霍明裕是霍明熙的大哥。
自幼习武,同样文章也做得极好。
当初若没有先帝遗诏,其实所有人心里最满意的继承者人选,应该是霍明裕才对。
可偏偏,先帝遗诏封霍明熙为储君,继承皇位,也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苏清妍不喜欢舒太妃,明争暗斗之下,她敬佩舒太妃的傲气,却也厌烦她的傲气。
可此时,她又觉得,自己好像时第一天认识舒太妃一般。
明知道战场上危机重重,刀剑可不认什么大皇子大王爷的,甚至有些长了眼睛的刀剑,还会专门往他身上招呼。
即便如此,她还是选择了遵从太祖遗命,亲自送自己的儿子上战场。
就这一点,已经足以让苏清妍钦佩了。
霍砚尘亦起身,郑重朝着舒太妃拱手,“皇嫂高义!”
舒太妃摆摆手,“哪有什么高义。”
不过是多读了些书罢了。
她哪里就真的舍得让自己的儿子上战场去跨生死大关了。
“我也并非没有私心。”
如今霍砚尘护着霍明熙,谁都看得出来,只要霍砚尘不打算篡位,霍明熙的皇位绝对坐得稳稳当当的。
而有苏清妍的关系,霍砚尘不可能篡位。
她总得给自己的儿子找一条后路吧。
要么上朝听政,要么走行伍之路。
上朝听政,日后便要处处受制于人。
唯有兵权,才是硬道理。
就算多年以后霍明熙想要清算兄弟们,霍明裕手握兵权,也有机会保全性命。
说到底,还是私心更重。
但霍砚尘与苏清妍,都忽略了她后边这句话。
甭管有什么私心,真要出征,有计不忧盯着,区区一个霍明裕在计不忧的手底下,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舒太妃未必就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让霍明裕上战场此举,说是有私心,实则还是衷心更多。
更何况,论迹不论心。
霍砚尘没说边境的战事其实已经被稳住,南景中了他们的埋伏损失惨重的事情。
战报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传回来,但战事已经拉开,北辰不可能任由南景作乱而没有动作。
大军就算是去转一圈,威慑一番,也还是要走的。
既然舒太妃有这个想法,就让霍明裕去试试吧,万一真的得用呢?
他不怕手底下有不可控的人,只要他们有能力,霍砚尘就愿意用。
相信霍明熙也该是一样的想法。
就这样,年轻将领计不忧领兵,霍明裕身为皇室子弟,以先锋的身份随军出征。
当然,在这之前,还有一件大事。
大军出征,哪能不祭旗?
祭旗的人选,霍砚尘已经养了许久了。
慕容格被凌原带人从府上抓出来时,还一脸错愕,等到被关进大牢里时,才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你一直在骗我?”慕容格睚眦欲裂,看着长身立在门外的男人。
他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温情,只有冷淡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