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叫明珠茶!”李素的态度很坚决,其实对他来说,茶取什么名字无所谓,重要的是,炒茶的面世或许会改变许多生活里的东西,比如他自己,可以整天端个大瓷杯躺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抽冷子灌口茶,也不必学权贵们喝茶那样正襟危坐惺惺作态,茶就是茶,是给人喝的,提精神的东西,强行赋予它任何的礼仪和文化都是矫情。
将灶里的旺火撤掉一半,火势渐渐变小,李素将大铁锅里的茶叶捞出来扔掉,重新倒了一篮进去,一边翻炒一边揉搓。
有了许明珠的提醒,这次翻炒出来的茶叶明显好了许多,直到最后烘烤出熟悉的焦黑色,出锅后带着悠悠的清香,不浓不淡,恰到好处,李素闭上眼深深闻了一阵,心情有些激动。
果真是熟悉的味道,能在这个世界上找到前世的痕迹,实在很不容易了,闻着闻着,心里便泛起一阵乡愁……
“夫君,……成了么?”许明珠看着李素沉默的样子,不悲不喜地闭着眼,不由小心地问道。
“成了……”李素睁开眼,神情悲喜交加:“夫人,我以后……有茶喝了。”
许明珠不解地眨着眼,她很不明白,喝茶而已,为何夫君如此激动?
“情怀懂吗?情怀!”
…………
情怀不是请客吃饭,情怀是捧着大瓷杯子蹲在人来人往的大路边,以一种市井小民迷一样豁然的笑容,笑看世人的营营碌碌。
“夫人明日叫小人去长安城跑一趟,找叫窑口定制一批新瓷。”
许明珠点头,认真记下:“夫君需要怎样的新瓷?”
“呃,需要一种很大很大的瓷杯。它的口有那……么大。”李素比划了一下,又划出一个弧度:“还要配一个盖子,杯子边要一个把手。记得嘱咐窑口一定要烧得精细,敢偷工减料明我就带人砸了他的窑。”
许明珠自动忽略了他的威胁。道:“上面需要刻花吗?”
李素想了想,摇头道:“不刻花了,刻几个字吧,红色的草书,‘为人民服务’,嗯,就这样。”
…………
茶叶炒好了,最后还需要摊晒。两天后,李素将茶叶收拢起来,满满装了一篮,抓一把均匀地摊在手心里,深深闻着浓浓的掺杂着几许烟火味的茶香,满意地点点头。
又过了几天,许明珠定制的一批特大号瓷杯也运到李家,李素迫不及待迎了出来,拎出一个瓷杯里里外外清洗干净,烧上一壶沸水。抓起一大把茶叶扔进杯中,沸水冲入杯里泛起一圈细细的白色泡沫,一阵淡淡的清香顿时满室萦绕。
李素吹拂着茶水。小心地浅啜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入腹,微微的苦涩过后满口留香。
“这才是情怀啊……”李素满足地叹了口气。
许明珠好奇地看着古古怪怪的夫君,一时捺不住好奇心,也凑上前小心地啜了一口,然后……俏丽的小脸顿时皱成了一团。
“夫君,苦的……”许明珠吐出了****。
“喝的就是这味儿,懂啥。”李素瞥了她一眼。
许明珠咂咂嘴,迟疑地道:“苦过以后……确实口齿留香。这东西还是有点意思……”
“是吗?”李素如同找到了知己,马上直起身子。期许地看着她:“来,再试一口。慢慢的,你会体会到里面更多的味道。”
“呃……”许明珠看看天色:“哎呀,快晌午了,咱家地里今日收镰呢,妾身催催薛管家赶紧将秋粮入库,晚了怕潮。”
说完许明珠果断地离开,那一杯所谓“口齿留香”的茶她再没看过一眼。
“女人每天要多补水,夫人回来我再给你泡一杯,不喝完不准睡觉!”李素双手喇叭状朝她背影喊道。
端庄的诰命夫人脚步顿显踉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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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已过了半月,不知不觉已是深秋,天地间笼罩着浓浓的萧瑟之意。
月初的一个下午,太阳懒洋洋地爬在半空里,发出微弱的暖意,秋风带着轻轻的啸声,卷起院子里的落叶,叶子在秋风里无力地打着旋,被带到不知名的远方。
李素这几日去了一趟尚书省,将旨意和调动文书递到了房玄龄的案头,房玄龄很客气地接待了他,以长辈的姿态话里话外充分赞扬了这位少年英杰为大唐社稷做出的贡献,并且无比期许地希望李素为大唐再立新功,顺便咬牙切齿骂几句自家老二房遗爱是个怕老婆的怂货,希望子正贤侄没事多来房家走动,与我家那不争气的房老二多来往,好好教诲一下他,至少被公主老婆殴打时能够堂堂正正站着挨打,而不是跪着,丢尽了房家的脸面……
这话不好接,千古名相房玄龄说这话时怕是忘了自己被老婆殴打时是怎生的怂样了,基因遗传这个东西很强大,不是交个不怂的朋友就能改变的。
最后房玄龄非常体贴地告诉李素,不必急着来尚书省入职,若是觉得不适应,不妨在家里歇息几日再来尚书省应差。
李素笑着点头答应了。
房玄龄说的或许是客气话,但李素绝不会跟他客气的。
所以李素回到家后果然开始歇息,这一歇息便是十来天,期间再没去尚书省露过面。
房玄龄以往与李素的交道并不多,显然,这位青史留名的名相深深低估了李素的无耻程度,大唐英杰当仁不让地把别人的客气当成了福气,二话不说给自己放了个长假。
不适应嘛,当然要多休息几天调适一下心理,不会休息的人怎能干好革命工作呢?毕竟将来要在尚书省跑腿的……
…………
…………
这天下午,李家来了一位客人。
准确的说,这位不是客人,而是门客,齐王府的门客。
拜访依足了礼数,先递帖,随帖还送上一份冗长的礼单,李素接过礼单,从上至下仔细看了一遍,越看脸色越凝重。
礼送得很贵重,从红珊瑚到鸽蛋大小的东海珍珠,从毫州丝绢到东汉古玉,出手阔绰得一塌糊涂。
“今过啥节?”李素抬头冷不丁朝许明珠问道。
许明珠满头雾水想了想,摇头道:“啥节都不过呀,中秋早已过了,寒食和元旦还早,前后都没挨着。”
李素垂头看着礼单,曲指弹了弹,苦笑道:“不年不节的,送这么重的礼,而且还是王爷屈尊给县侯送礼,这位王爷难道已经反省过自己人缘太差,所以不惜一掷千金到处交朋友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