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暕北征回来之后,已经可以参加朝会了。
其实杨广也知道这么做不妥当,会让老三心生不满,但是老三不在京师,杨广有许多事情需要老二这样的搅屎棍在朝会上帮忙。
比如有人在朝会上,对杨铭大赞特赞,说什么还是太子厉害,这才走了几个月,河北已经只剩下最后的决战了,山东叛军已经闻风丧胆,平定北方就在眼前。
杨广听了多少有点不爽,因为是他北征引发的天下叛乱,太子名义上是将功赎罪,实际上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是在给他擦屁股。
好在有杨暕,杨暕会在朝会上反驳那些人,大意是杨铭手里的都是精锐,贼寇都是一些乱民组成,军纪散乱,缺械少粮,不值一提。
杨广还是很乐意老二这么说的,毕竟他已经有了一种危机感了,太子威望太高,对他已经形成威胁,但又很无奈,因为是儿子,老子压制儿子,会让人诟病,所以他需要杨暕来帮忙,压制太子。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以用在别人身上,但是不能用在朕身上。
今天的朝会,杨暕毛遂自荐,希望自己能够去江南,负责平叛大事。
“卫玄也是老糊涂了,怎么能与贼寇做交易?太子此举,简直可笑,对贼首大封特封,有损朝廷威严,儿臣愿请缨为扬州总管,主持江南平叛。”
杨约下意识的瞥了杨瑞一眼,只见杨瑞脸色铁青,低着头一言不发。
很显然,杨瑞在私底下一定阻止了,但是没有效果。
皇家的事情,一旦放在朝会上说,那么说明私下里已经商量好了,这么大的事情,杨暕不可能跨过皇帝,直接提出来。
既然提出来,说明皇帝已经同意了。
而杨约呢,本身就希望杨暕去,因为他知道杨暕是个棒槌。
杨约,是经验非常之丰富的将才,他很清楚南方比北方复杂的多,卫玄又不是傻子,能干的话,卫玄早干了,至今没干,说明不能干。
“臣觉得,北方叛乱艰难无比,恐旷日持久,太子太过辛苦,齐王若能分担一二,还是合适的,”杨约笑道。
坐在杨广下手处的杨瑞顿时一愣,掩袖咳嗽几声,意思是,您老人家闭嘴吧。
其他人也是非常错愕,谁也没想到,第一个支持杨暕的,竟然是杨约?
杨暕也很诧异,这老小子不会是有什么后手,打算阴我一把吧?
不过他并不担心,因为他也有后手。
“儿臣奏请许国公,为儿臣行军长史,南下江都。”
宇文述嘴角一抽,尼玛啊,你这是绑架我吗?事先也不打个招呼,就想裹挟我?
“臣近来身体抱恙,需月余休养,恐延误齐王平叛大事,”宇文述道。
杨约能看出皇帝同意齐王南下,难道宇文述看不出来吗?他比杨约更了解杨广,但是呢,他不想和齐王打配合,虽然两人是翁婿,别的地方,咱们可以联手,但行军打仗,你是真不行啊。
关键在于,宇文述认为太子的法子,是最稳妥的,不就是给了几个总管吗?总管算个屁啊,又不是给爵位。
杨暕呵呵道:“些许小疾,怎能延误国家大事?许公还是撑一撑吧。”
宇文述是从来不会骗皇帝的,他是真的有病,杨广也知道他有病,年纪一大把,又经常外出领军,没病是不可能的,他从五十岁开始就一直在喝药了。
裴矩淡淡道:“臣以为不妥,太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节制各路将领,江都的事情,卫玄也是在太子的授意下,才做如此安排,齐王若去,势必打乱太子部署,于大局不利。”
苏威也站出来道:“太子为储君,领军在外,大小事宜一言可定,如今乃关键时刻,不宜安插大将,恐影响太子调度。”
“这个好办,太子管北边,我管南边,就不用他操心调度了,”杨暕道。
魏征沉声道:“齐王没有这个能力,卫公尚且不敢冒然用兵,何逞齐王乎?”
杨暕顿时大怒:“上次揍的你轻,皮又痒痒了是吧?”
说罢,他抬脚就朝魏征走了过去,裴矩和杨约对视一眼,同时上前拉扯杨暕。
“齐王息怒,不至于不至于........”
人家魏征的媳妇出身河东裴氏,管裴蕴叫叔父,老裴家是肯定要护着的。
“这个狗东西,谁将他放进门下省的?这样的犬吠之徒,焉能立于朝堂,”杨暕怒斥道。
门下省非常特殊,这个部门可以驳斥尚书省奏事,别看魏征品级低,但是人家职权高。
三省,其实就是用来互相制衡的。
虞世基察言观色,心知齐王南下几乎是板上钉钉了,于是附和道:
“臣以为,齐王去江都,也是为陛下分忧,等太子南下,恐需时日,江南乃赋税重地,还是需要早早平定的,不过南北分管,不合适,还是要以太子为主。”
他现在与杨铭,已经没有嫌隙了,因为他的二儿子虞熙,是太子千牛备身,儿子经常跟他说,太子是古今少有的完美储君。
裴蕴也是个马屁精,一辈子都在奉承杨广,此刻也点头道:
“有许公在旁辅佐,大事可定。”
宇文述一翻白眼,心知自己这次躲不过去了,我特么都混成司空了,又得给人打下手?还是一个不知兵的?
“臣可以去,但是臣去了,也是会按照太子的法子做,”宇文述愁眉苦脸道:
“卫玄被挡在江都出不去,补给全靠洛阳,若出兵,军辎不足,需要从洛阳调拨,可是洛阳又供着太子北征,实在没法调拨了。”
杨暕冷笑道:“四大仓,他才用了两个仓,只要我们能动含嘉仓的粮食,江南不会缺粮的。”
含嘉仓,就在洛阳皇城之内,为天下最大仓,按照大隋当下的小度量衡来算,可储粮一千八百万石,是整个华夏古代最大的粮仓,轻易是不会动的,因为这是洛阳卫戍大军的最后保障。
崔仲方呵呵道:“齐王的意思,为了江南,不要东都了?含嘉仓太子都不敢动,你凭什么动?”
这话已经非常不客气了,但是从崔仲方嘴里说出来,也很正常,级别高、威望高,还管着民部,含嘉仓就是归民部调拨。
“我凭什么不能动?”杨暕嗤笑道:“我说崔仲方,你管着民部,是不是觉得国库是你们家的?”
崔仲方呵呵道:“洛阳如今的守军,仍有十万之众,若有变,全都指望含嘉仓,若无变故,则仓内粮食需供给关中,齐王敢动,老夫也不敢批,杨义臣窦抗眼下都在东宫,你问问他们肯不肯。”
右御卫大将军独孤盛道:“太子在江都,主持各族捐粮,都没有碰含嘉仓,此处之重,齐王应该知道。”
“河南如今已无叛乱,洛阳并无威胁,怎么就不能动?”杨暕道:“难道让粮食都放在仓里烂掉,将士们也不能吃吗?”
崔仲方怒道:“若粮食腐坏,罪在老夫一人,齐王就不必操心了。”
“你个老匹夫,”杨暕道。
崔仲方顿时吹胡子瞪眼,撸起袖子指着杨暕就骂,两人就这么吵起来了。
人家崔仲方可不是魏征,杨暕不敢碰人家一根毛。
“好了好了,让你们议事,不是让你们斗嘴,”杨广终于说话了。
崔仲方气的胸口不住起伏,被同族的崔弘升扶着,喘着粗气道:“含嘉仓我是不会批的。”
“那你就别干这个民部尚书了,换别人批,”杨暕还嘴道。
“你.......”崔仲方急怒攻心,就这么晕过去了,他活了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怼过。
“快传太医,”杨广一脸着急道。
两朝重臣,博陵家主,被人给抬了下去。
杨广皱眉沉声:“齐王也是一番好意,南方之乱不能再拖了,韦津。”
“臣在,”民部侍郎韦津站出来道。
杨广道:“含嘉仓尚有储量多少?”
韦津道:“回陛下,不多了,只有四百五十万石,兴洛仓和黎阳仓,太子调拨了,那么剩下的含嘉仓和回洛仓,肯定不能再动了,否则连东都都供应不了,如今京师粮食告急,崔公本意是从两仓调拨一百五十万石供给京城,洛阳那边,赵国公都没答应。”
“独孤纂没答应?”杨暕嘴角一抽:“他算老几啊?”
韦津道:“东都也缺粮啊,赵国公的意思是,去年河南的赋税收缴上来,再送往京师。”
这都五月了,河南去年的赋税,都还没收上来,可见一场大乱影响有多大,老百姓没粮,你怎么收?
独孤纂已经派人用鞭子抽,硬催缴了。
“废物!”杨广冷哼道:“朕催了他已经三个月了,至今都收不上来,可见让他做东都尹,是朕的失策,传旨独孤纂,六月份收不上来,他自己回家养老去吧。”
韦津嘴角一动,不敢再多说了。
洛阳以前从不缺粮,一来河南乃中原粮仓,产量极高,再者江南的粮食是会运往洛阳四大仓储存的,以方便调配全国。
但是眼下,河南大乱一场,江南更是乱的一塌糊涂,两条收粮之路,全断了。
你就是把刀架在独孤纂脖子上,他也没办法啊,除非天上下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