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华夫人陈氏返回仁寿殿的时候,柳述也刚好汇报完毕,告退离开。
陈氏从宫女手里端来汤药,一勺一勺的喂给杨坚。
“方才在外面,见到了河东王小殿下,日子过得可真是快啊,小殿下已经这么高了。”
杨坚轻叹一声:“孩子们大了,朕也老了。”
“陛下切勿再说这种话了,您一点也不老,倒是那个柳尚书,看起里好老啊,”陈氏笑道。
“哈哈哈.......”杨坚被她这句话给逗笑了,女婿比自己还老,听起来倒是挺有趣的。
陈氏又道:“小殿下是懂礼的,方才在外面与妾身聊了一会,相谈甚欢,不像太子殿下,见了妾身,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杨广对陈氏的鄙夷,是挂在脸上的,因为在杨广看来,陈氏就是个陪睡的,根本没有资格让自己重视。
但是杨广这样的态度,让杨坚很不高兴,不看僧面看佛面,自己眼下全靠陈氏照顾服侍,杨广态度恶劣,这会让杨坚觉得,老二是不是翅膀硬了,都敢不把自己身边人放在眼里了。
“铭儿这孩子,从小就知礼,”杨坚赞赏道。
宣华夫人笑道:“他还很有趣呢,与他聊天倒是一件让人挺开心的事情,至尊闲暇时,不妨多召见小殿下,也许能让你的心情好一点。”
“噢?”杨坚笑道:“你们俩都聊什么了?”
陈氏先喂完汤药,然后给杨坚身上披了一件毯子,徐徐说道:
“我那哥哥的长女,眼下已经被小殿下收为妾室,听说小殿下待她不薄,妾身便和小殿下说,以后有机会了,可以带上淑仪过来,让我们姑侄俩多见一见。”
杨坚点了点头:“那个丫头朕是有印象的,朕破例准她来仁寿宫,好让她多陪陪你。”
“妾身叩谢陛下,”陈氏赶忙揖手行礼。
杨坚此时的心里,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什么时候弄死陈叔宝。
这个人活着,是杨坚心里的一块心病。
虽然眼下的陈叔宝已经是丧家之犬,在大兴的处境也挺悲惨,但是杨坚还是不放心。
旧周灭齐,将高氏皇族一网打尽,杨坚篡周,将宇文氏一网打尽,大隋灭陈后,老陈家却没死几个人。
当年没杀陈叔宝,是怕在江南地区引发动乱,如今南方归附大隋,已历十四年,渐趋安定,这个时候再杀陈叔宝,已经是水到渠成了。
当然,杨坚不会明着杀,来个病逝是最好了。
这件事情,要交给稳妥的人去办,杨坚暂时还没有想到合适人选。
.......
杨铭离开仁寿宫之后,连夜返回大兴。
他是参加由太子在东宫主持的朝会,不是在仁寿宫,当他返回京师的时候,是第二天清晨,已经错过了当天的朝会。
休息了一上午,杨铭叫人喊来陈淑仪,
“你那位姑母,希望你多去仁寿宫陪陪她,反正你在家也是闲着,这几天便过去吧。”
陈淑仪和宣华夫人,实际上没什么感情,两人年纪也才相差七八岁,以前在旧陈皇宫的时候,就不怎么熟。
所以她对杨铭的提议,一点也不感冒。
“我不去,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她不想着见我,现在又想见了,谁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杨铭顿时不高兴了,这丫头是真的不像样,总是拂逆自己的意思,到底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明天就去,没的商量,还有,你要是惹她生气了,你就别回来了,”杨铭脸色难看道。
陈淑仪一脸无奈的叹息一声:“好吧好吧,你这个人太独断了,什么事情都不给人商量的余地。”
杨铭愣道:“我说大姐,你一不是正妃,二不是侧妃,我跟你有什么好商量的?”
“但我比她们更早认识你啊?”陈淑仪埋怨道:“但是你总是不肯让我侍寝。”
她比杨铭大四岁,如今已经是二十了,名义上是杨铭的妾室,但也就在荆州的时候,跟杨铭有过一次同房。
今天杨铭见她,她还想着有机会伺候杨铭,没想到却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外出的差事。
这一走,下一次同房更是遥遥无期了。
在女人心里,不能跟丈夫同房,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情,会让下人们都看不起你,认为你肯定是不行,所以才不招家主待见。
事实上,杨铭和她的第一次那个,没什么感觉,因为当时的杨铭又累又困,整个过程不像是在享受,反倒像是一种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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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淑仪见杨铭不吭声,主动道:“今晚你住哪啊?”
杨铭没好气道:“我住哪,用得着跟你说吗?”
陈淑仪差点气晕过去,扭头就走,却被杨铭叫住:
“对了,你有空的时候,也多去见一见你祖母,当孙子的,别那么不孝,人家现在也在大兴住着。”
陈淑仪的祖母,叫柳敬言,没错,河东柳氏出身,是陈叔宝的生母,陈朝灭亡后,被杨坚册封为长城国太夫人,原本住在洛阳,最近搬来了大兴。
大隋,包括北周、北齐、南陈,都特么是那一拨人之间的联姻,这家娶那家,那家娶这家,反正是脱离不了这个圈子。
门阀氏族,铁板一块,就算是皇帝,都不愿轻易招惹,你动这个,连带就得罪了另一个,一个接一个,能揪出来一串。
别看独孤家是鲜卑族,人家独孤加罗的生母,出身汉族正统的清河崔氏。
整个大隋的统治阶层,说到底,是一回事。
甚至当年还有人用一句话形容关陇集团:皇帝轮流坐,今日到我家。
说这话的人,被杨坚诛了九族。
陈淑仪还是第一次听说祖母住进了大兴,短暂的呆愣之后,赶忙点头道:
“那我可不可以迟点再去仁寿宫?”
杨铭点了点头:“可以,去见你祖母的时候,可以到库房挑一些礼物,别寒酸。”
陈淑仪努了努嘴,转身走了。
当天晚上,杨铭住在了裴淑英那里。
不得不说,河东之地,真可谓是人杰地灵,一个柳氏,一个裴氏,子弟遍布天下,能人辈出,杨铭很难想象,一个小地方,是怎么冒出来这么多厉害人物。
吃过晚饭之后,杨铭在床榻上跟裴淑英聊起了她的老家。
裴淑英出生在闻喜县,大概四岁的时候,就来了大兴,别看她在大兴住了那么多年,其实心里一直都只将闻喜视为故乡。
她是女人,所以将来是与夫君合葬,杨铭将来葬在哪,她就葬在哪,
如果是男丁,必然会葬在闻喜,无论生前多么显赫,死后除非受皇帝恩宠,准许陪葬,否则的话只能埋进故乡的土里。
在裴淑英的印象里,老家闻喜似乎都是姓裴的,实际上,这叫幸存者偏差,因为她很难接触到姓裴之外的人,才会有这种错觉。
不过倒也不算夸张,闻喜县一半人姓裴,这是不争的事实。
正如解县一半人姓柳一样,柳述出身河东柳氏西卷房,陈淑仪的祖母柳敬言出身东卷房,都是一个祖宗。
据裴淑英说,自打她来到大兴之后,便经常能见到族人。
似乎大兴的每个角落,都有姓裴的,弟弟裴宣机从前跟着刘居士厮混的时候,经常会在外面惹事,但事后却不需要阿爷出面,就有族人在背后给摆平了。
十二卫府,长安县、大兴县县衙,尚书省,门下省,内史省,十一寺,都有姓裴的。
而眼下的河东裴氏,又以父亲裴矩为主心骨,包括极得至尊器重的裴蕴,遇事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找裴矩商量。
裴蕴,就是那位高颎告他一回,升一回官的奇人。
直到被告到上开府仪同三司,高颎这才作罢,不敢再告了,怕接下去把人家告成上柱国。
杨坚有时候册封官员,就是这么任性,甚至有点儿戏。
长女杨丽华的女婿李敏,当年也是这个情况,娶了女儿宇文娥英之后,杨丽华希望父亲杨坚给封个勋位。
因为李敏本身袭了父亲李崇的广宗县公,所以爵位没得封。
杨坚刚开始给了个仪同三司,杨丽华笑了笑,不说话。
杨坚又给了上仪同三司,杨丽华还是微微一笑。
就这样,父女俩讨价还价,最后封了李敏柱国,遥领蒲、金、华、敷四州刺史。
他可是一点功勋没有啊,就因为娶了杨丽华的闺女,就一步登天了。
裴淑英特别喜欢这种夜深人静,躺在杨铭怀里,夫妻俩谈天说地的感觉。
在她看来,杨铭给了自己所有可以拥有的东西,包括丈夫对妻子的敬爱,得夫如此,妻复何求?
察觉到杨铭有打扑克的意思,裴淑英赶忙劝止:
“夫君明日要参加朝会,昨天又刚从仁寿宫赶回来,身体乏累,还是早点歇息吧。”
对于裴淑英的体贴,杨铭心里一暖:
“怕你在意这些东西。”
“不会的,”裴淑英蜷缩在杨铭怀里,柔声道:“我都想好了,等茵绛为你诞下子嗣,咱们再要孩子。”
杨铭点了点头:“你的孩子,我当视为嫡出。”
“都一样......”裴淑英闭上眼睛,喃喃道:“能陪在你身边,我已经知足了。”
杨铭终究还是没忍住,在裴淑英欲迎还拒下,夫妻俩打了扑克。
这一次,他没有避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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