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之前,还有一个关键步骤,就是召集一些僧侣道士摆台设醮。
道教这边,楼观台岐晖,大兴城玄都观道门大威仪以延大真人的弟子楚绍卿,各自会带上门下弟子五十人,于终南山设斋醮,上消天灾,保镇帝王,救度人民,庇佑西征。
佛教这边,昭玄统灵藏大师的弟子法能,以及暂居大兴善寺,自号三国论师的僧粲大师,会领三百名僧侣于京郊设置法场,为秦王祈福。
这个僧粲可不是三祖僧粲,而是另外一个。
众所周知,佛教禅宗有六位祖师,一祖达摩,二祖慧可,三祖僧璨,四祖道信,五祖弘忍,以及六祖惠能。
其中三祖僧璨确实是隋朝人士,不过大业元年就圆寂了,眼下活着的这个僧璨也是牛逼人,经常在大兴善寺和大禅定寺宣讲佛法。
他们所做的事情,其实就是为出征将士加buff,对于稳定军心有非常大的效果。
民部这边会拨出一些钱,做为香火钱,供养佛寺道观。
三月初,河南山西河北征调的大军,顺利抵达,河内张定和,以及匪盗头子萧摩诃,也都抵达京师。
但是杨铭还需要等几天,因为佛、道的法事还没做完,等人家做完了,你才能上路,不然不吉利。
按照道教说法,他们会请下天兵天将神力,庇护我大隋将士,眼下神力还没有请下来呢,就算杨铭想走,将士们也不乐意。
“去催一催他们,最好能快点,太耽误事情了,”杨铭打发房玄龄和杜如晦,分别前往终南山和京郊催促。
厅内,史万岁道:“算算日子,玄挺差不多快到张掖了,也不知道铁勒跟咱们,到底谁先动手?”
高颎笑道:“他在等我们,我们在等他们,这种事情就不要在意了,只要时机于我合适,谁先谁后,其实都一样,陛下的意思,此番必须彻底剿灭慕容氏,所以玄挺和长孙成的先锋军,前期会试探虚实,待我大军赶到,才是大战开启。”
临桃郡这一年多以来,一直遭受土谷浑袭扰,长孙成和麦铁杖便是以剿灭贼首的理由,进入土谷浑疆域,
慕容伏允对此,只能是哑巴吃黄连,如今已经派人来大隋交涉,希望长孙成他们能够退兵,杨铭立即回书,只要逮到那个侵扰隋境的名王,大隋这边立即撤兵,我这是乐于助人,帮你铲除内患,你应该感谢我。
至于杨玄挺的借口,是张掖郡丢失军马,所以他入土谷浑境找寻失马。
慕容伏允也不是傻子,他知道大隋要收拾他了,于是派出使者,联络西突厥王庭,以及铁勒汗帐。
裴矩这边,也在跟这两家紧急交涉,别看平时都对大隋俯首称臣,只要大隋这边一出问题,他们翻脸比谁都快。
但是杨铭和高颎估计,只有大隋进入战场之后出现颓势,这两家才敢翻脸,如果大隋势如破竹,被插刀的只能是土谷浑。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
三月十三,大军开拔。
史万岁、张定和、屈突通,率步军主力三万,直接开赴西平郡的湟水县,一旦入境,先一步将西平郡内所有的土谷浑人全部往西边赶,扫清境内。
萧摩诃领本部兵马进驻武威郡会宁县,周法尚进浇河郡河津县,这两支为史万岁主力南北侧翼。
杨铭率中军两万压阵金城郡。
浩浩荡荡,王师西进,出了京师,过扶风郡、天水郡、陇西郡,便是金城郡了。
.......
“tui,什么鬼地方?又起风了,”杨玄挺独率五百人,停于旷野,环顾四周,鸟不拉屎。
眼下的他已经横跨祁连山,进入土谷浑境内,实际上,大隋的张掖郡,就是以祁连山为边境,翻过祁连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好在杨玄挺他们,是沿着覆袁川下来的,河流两岸有不少散居的部落,他们抢了不少吃的,也不缺水。
一旁的幕僚孙开道:“将军,不能再往南了,此地距离王城不过六百里,中途必有敌军主力,一旦遭遇,恐会出事。”
杨玄挺点了点头:“立即派人通知高寅和徐昶,让他们北返,于两日前的河道交叉处汇合。”
说罢,队内分出十人,各奔往东西两个方向,传递军令。
玄挺这一次出来,带了四千人,左右侧翼是骠骑将军高寅和徐昶,各领一千六,除了玄挺的五百骑以外,周便还散布着三百游骑斥候。
南跨祁连山之后,旷野与山谷交错,像这样的地方,斥候必须多派一些出去,否则一旦遭遇警情,来不及准备。
玄挺他们开始慢悠悠的北返,直到后面有游骑来报,后有追兵,清一色骑军,人数大概在两千左右。
玄挺这才下令,加快行军,并时刻注意后方敌军动向。
奔出十余里之后,几骑从前方河谷绕下,奔至玄挺面前:
“报!前方有大量敌军,人数在两千之间,正朝这里扑来。”
他有斥候,人家也有,他的行踪也被人家掌握了,杨玄挺顿时觉得不妙,北返的路上有敌军,屁股后面还有,我这是被夹了?
“我左右两翼都有大军,他们怎么绕过去呢?”杨玄挺坐在马上,一点都不慌张,这是跟着他爹杨素练出来的。
一旁的孙开打开一幅羊皮纸地图,说道:
“应该是车我真山一带的部落名王,我们一路劫掠,想必是那边收到消息赶来,与身后追敌恐怕不是一路。”
杨玄挺笑了笑:“那他们真是撞大运了,竟然把我给夹了,往东走与徐昶汇合,直扑车我真山。”
说罢,杨玄挺一夹马腹,向东而去。
骑兵对战,就四个字:东拉西扯,不是占据兵力的绝对上风,一般都不会直接决战。
玄挺往东一扯,南北夹击的土谷浑骑兵也跟着往东扯。
原本呆在西边的高寅发觉之后,猜到形势有变,也跟着往东走,双方近万骑兵,全都往车我真山去了。
车我真山地处浩亹(wei)川上游,位于西平郡的西北边境,与大隋直接接壤,这里有一座城,叫祁连城,周边大大小小的部落,加起来也有好几万人。
北有祁连山,东有车我真山,南有浩亹川,山水皆备,自然是宜居的好地方。
玄挺沿着覆袁川南下的时候,专门绕开了这个地方,因为名义上他是来找马的,不是来找茬的。
临行前,裴矩交代的很清楚,不可交战。
他可没胆子不听裴矩的话,但这一次,不打的话,他恐怕是回不去了。
往东才行了一百里,他便和西翼的徐昶撞上了,因为东边也有追兵,眼下他的处境,是三面被围。
“情形不妙,敌人知我势必北返,就算往北突围,恐怕覆袁川方向也有伏兵在等着我们,眼下需立即派人绕道,往张掖找裴公求援,”幕僚孙开道。
杨玄挺摇了摇头:“张掖并没有多少兵,而且以步卒居多,远水难解近渴,”
说罢,玄挺将马槊抗在肩上,朝北望道:
“本将不能败,丢秦王的人,还丢家族的脸,列阵吧,往北突围。”
接着,汇合之后的共两千一百骑兵,开始拉开阵型,分为三股,每股以十骑为一行,开始往北行军。
前方旷野,敌军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
土谷浑的衣饰风格,和大隋非常相似,但也非常简陋,甲胃也很像,而且更适用于马战。
主将拔木射,慕容姓,是祁连城王的大儿子,奉父命将深入河谷的这支隋军赶出去。
是的,他们起初的目标,就是赶出去,因为拔木射眼下还不知道,玄挺的屁股后面,东面,都有追兵。
他要是知道了,必定全歼玄挺。
居于上风位置的他,派出一队使者,前往与玄挺交涉,结果对面的隋军突然开始加速了。
“列阵!”拔木射大喝一声,身后大军纷纷举起长矛。
“杀!”拔木射一马当先,率军冲杀下去。
双方刚一接触,就是人仰马翻的超级混乱场面,杨玄挺是名战将,以前打突厥的时候,就做过先锋将,他知道自己不是长子,只有玩命才能获得父亲的青睐。
一杆马槊接连刺死三人之后,玄挺继续指挥大军突围。
而他们的意向,也被拔木射发觉。
他们要往北走?我得到的命令就是把他赶出北边,既然如此,何必玩命呢?
于是拔木射开始率领他的中军往侧翼偏离,想着让一条路给他们过去。
他这一动,其它防线瞬间就乱了,玄挺觑准机会撕开防线,往北已经是一片坦途,可惜徐昶被乱军给围了,无法脱身,他又不能抛弃徐昶。
于是玄挺一咬牙,绕了个弯,直接率队朝着拔木射冲杀过去。
西翼的高寅部,已经无限接近战场,但是他发觉了玄挺后方的追军人数不少,于是直接插进中间,在一处河谷地,与土谷浑另外一支骑军接触了。
一场混乱至极的大战,就此展开。
双方骑军甚至混乱到了不分你我的情况,尸体漫山遍野.......
晚间十分,大战暂时告一段落。
玄挺只带着一五百多人杀出重围,而高寅已经被敌军分割,无奈之下率军往西逃窜。
一处避风的山脚下,玄挺浑身浴血,
“往西是托来河,那里也有部落名王,高寅危矣,”孙开脸色阴郁道。
杨玄挺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脸色凝重道:“咱们也往西,去救高寅。”
“将军不可冒险,”孙开劝说道。
杨玄挺翻身上马,肩扛马槊,抬头望了一眼天上星辰确认方向,道:
“少特娘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