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十三睁开了眼睛。
他把刚刚所有的对话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
“槐树睡着了。”
“槐树睡着了，母神当然醒着。”
“母神在那儿，母神在这儿。”
“您就是母神，母神就是您……”
虽然他听不懂那些花花草草在嘀嘀咕咕什么，但他直觉，那些话都是有用的。
电子音几乎在边十三话音落下的当时，就立即得出了结论。
“槐树睡着了，母神就醒着。”
“你就是母神，母神就是你。”
“听着耳熟不？啊？！”
“徐京云睡着了，徐忆颖就醒了，徐京云就是徐忆颖，徐忆颖就是徐京云，”庄默看向他们刚刚离开的方向，“一体双魂？”
“不，不对，”他怀疑这种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槐树哥睡着的时候，我们为什么没有受到那棵母树的攻击？”
“而且那只十级惧怕槐树哥。”
电子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声音也变得尖细：“啊啊啊啊我又死了！我又死了！”
庄默觉得怪异，电子音说自己死了，但它的声音还在。
如果是白津回溯，他复活，那他不会说“我又死了”，而是会说“我刚刚死了，白津又回溯了一次。”
再联想到刚刚有一瞬间，电子音万俟长与巨人万俟长的声音是同时响起来的。
庄默忽然想到了什么：“你分离了一部分精神？”
万俟长大叫：“你才明白？！不然我怎么能又打架又跟你说话？！”
“你分离了一部分精神……你竟然能分离一部分精神。”
庄默忽然明白了什么。
徐京云能在受到精神创伤的时候产生新的人格，万俟长能分离一部分精神。
但万俟长的精神和本体并没有完全分离，他的精神依然可以影响本体，本体也可以控制精神。
老槐树的情况可能是徐京云与万俟长相加——既有两个意识，两个意识又没有完全分离。
槐树哥失去了一部分能力和记忆，但母树也不能完全掌控槐树。
庄默之所以突然产生这种想法，是有依据的。
他之前就有过怀疑，为什么以前的八级异种不会变成一堆植物？
这就好像是特地为他而出现的金手指一样。
如果把这假设成槐树哥对母树的影响，好像就能说得通了。
他刚刚被槐树哥用叶片保护起来时，叶片不能被织成纸。
可是他平时将槐树叶片织成纸时却没有丝毫难度。
如果把这看成是槐树哥特意为之呢？特意把叶子送给他，甚至为了让他有更多纸，两天就长出了所有叶片。
而且，八级异种出生地，连起来的图案是一片槐树叶子。
这一定是某种特意的指引。
槐树哥在帮他。
或者说，在帮人类。
“那只精灵撒谎了。”
“老槐树和母树，是同一棵树。”
同一棵树，不同立场，意识既有竞争，又有一定程度上的互相影响。
这种竞争和影响到了什么程度，庄默并不清楚。
但是，有一点很明显——
母树的目的是让异种成为蓝星主宰，失去记忆的老槐树却想要帮助人类。
“老槐树和母树，是同一棵树，最起码看起来是同一棵树。”
这句话说出，他立即抄起十三往离开的方向冲去。
“各基地觉醒者，立刻集结到已知槐树附近，”庄默迅速说道，“克服一切困难，集结到已知槐树附近！”
刻板的电子音出现在胡贺耳边，迅速传达着庄默的话：“……不要浪费人力找其他槐树了，克服一切困难，集结到已知槐树附近！”
胡贺一刻都没有犹豫，立即以联军总指挥身份下达命令。
在此同时，电子音也配合出现在各基地总指挥耳边。
“克服一切困难，集结到已知槐树附近！”
……
庄默和边十三回到老槐树下，此时，十级异种的力量肆虐，人类的力量在此刻显得那般无力。
如果没有密密麻麻的变异动物和另外几个A级改造者，恐怕万俟长还得多死几次。
蓝星顶尖战力的对战，磅礴的能量对碰，肉体的撕裂和鲜血清晰地出现在庄默眼前和脑海里。
他看见徐京鑫像是一张纸一样轻飘飘被砸飞，金狮的身体翻飞出去，撞裂了千米外的山脊。
他看见一只像是小花的巨虎化成一道光影，为小老大挡下了致命一击，巨虎的身体却被穿透，瞬间坠落。
每个人，每一拳一脚一次攻击一次重伤都无比清晰地出现在他眼前。
他的动作和意识形成了完全的统一，在大脑接收到图像的同时，不断有补命纸和储能纸飞出去。
也几乎是同时，他看着老槐树，问道，“哥，醒着没？”
老槐树点了点树枝。
“好好好，”庄默一半大脑关注着战局，另外一半认真地应对着老槐树，“我现在要把你的叶子、树干和根全都织成纸，你配合一下。”
老槐树吓得一直哆嗦，树叶一堆一堆地往下掉，掉得只剩了两片。
但庄默没有管地面上那些叶子，反而从最顶端的叶片开始织起。
可是他失败了。
就像刚刚被老槐树保护起来时一样，叶子没有被织成纸。
庄默并不在意，继续朝着树干使劲儿。
树干也毫无反应。
至于根系，就更织不动了。
庄默以前不是没有以木系的感官去探查过老槐树的根。
这棵槐树，和福德市那棵，他都探查过。
老槐树的根深得不可思议，像是与这颗星球连在了一起。
根须蔓延纵横，如一张巨大的网，伸展交错。
每一根触角都与其他植物的根须连在了一起，织成了一张巨大茂密的植物网络。
似乎，和其他老树的根，区别也不是很大。
但这才是问题所在。
槐树共有九棵，用的是同一片根。
那它们的根系应该是连在一起的才对，而不是像普通老树一样，只深深扎在这一片区域。
庄默再次深入感受那些树根。
老槐树的树干戛然而止，其他植物的根却连接在槐树根上一直蔓延。
这些“其他植物”，既有真正的“其他植物”，又有九色花。
它们一起构成了神秘的地下网络，进化、掩护、诞生、捕猎人类。
槐树哥是个好哥，槐树却不是什么好树。
“九色花，异种母树，”庄默盯着那棵树，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在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