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巢之下无完卵,颜儿,不管怎样,你犯不着拿自己……”裴云英道,语气焦灼的一把握住展欢颜的手,“你要替姑母报仇有的是别的法子,其实你可以早同祖父说的……”
“不,这件事不能让外公知道。”展欢颜道,语气肯定的打断他的话。
她抽回自己的手,忽而垂眸苦笑了一声道:“外公的年纪大了,这件事的真相何其残忍,逝者已矣,不应该让外公再为此事伤怀了。”
裴云英一时也不知道该是如何安慰她,只是神色复杂的盯着她看了许久,直至最后展欢颜终于觉得不自在重新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表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不管是外公舅舅还是你,都不适合插手这件事。”展欢颜道,“因为这一次让爵的事,北宫驰已经将国公府视为眼中钉了,背地里安排下的眼线必定不少,一旦你们其中任何一个掺和进来被他拿住了把柄,他就一定会借题发挥,那后果不是任何人所能承担的。”
“可是你呢?”裴云英道,看着她的目光之中带着明显心疼的意味,“你就这样刻意把自己树成他的假想敌,可想而知他也一定不会放过你。不仅如此,你还把对忠勇侯府不利的证据亲自送到他手上。颜儿,诚如你所言,死者已矣,不管是怎眼的仇怨也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不值得你和他们玉石俱焚。”
“表哥你多想了。”展欢颜笑笑,从他脸上移开视线,“他要报复我的话,早就应该动手了,既然已经到了今天,其实也无所谓了,不到最后关头,他是不会动我的!”
北宫驰本身就是个极为骄傲自负的人,如今全盘计划毁在她的手里,什么也抵不过他心里怄的那口气,所以如果展欢颜的料想不错的话,或是到他事败身死之前的反戈一击,也或者便是待到他有朝一日成事之后让她彻底拜服在他面前承认他的胜利,除了这两种情况之外,北宫驰应该不会咽下那口气,让她提前去死的。
她现在的作用,或是用来瞻仰他的胜利,或是给他做垫背的,总要发挥点作用才行。
裴云英的面色忧虑,心里却十分清楚展欢颜的脾气,自己的这个表妹看上去虽然温温柔柔的,可却最是个脾气倔强有主意的,只要是她想做的事,就谁也劝不住。
裴云英几次开口想劝,可是话到嘴边终还是放弃。
展欢颜只做看不见他眼中急色,只就看着马车外面的街景,面色平静而无一丝的情绪波动。
马车里的空气一度静谧的,除了车辙碾过地面的声音就再无其它。
半个时辰之后,车子在忠勇侯府门前停下来。
“小姐,到了!”墨荷跳下马,过来替二人拉开车门。
裴云英先行下车,反递了手过来。
展欢颜犹豫了一下,还是扶着他的手下了车,微笑告辞:“我到了,表哥早点回去吧。”
说完就错过裴云英的身边要往门里走。
裴云英拧眉思虑了良久,就在两人即将错肩而过的时候忽而抬眸叫住她:“颜儿!”
“嗯?”展欢颜止步,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裴云英抿着唇,低头又抬头,眼底一直复杂难辨的神色就在那一瞬间转变为坚决而鲜明。
他郑重的握了她的手,目光深刻的注视着她的面孔。
展欢颜还是头次经历他这般庄重的神色,几乎是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你一定要做的事,我知道拦不住你,可是……我母亲之前提过的事,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裴云英道,字字真挚而恳切。
展欢颜讶然,看着面前男子温润如玉的面孔。
那一瞬间,她突然有些无措,可是片刻之后却是轻笑了出来道,“表哥是想拿国公府给我做避风港吗?其实不用这样的,我交给北宫驰的东西,只是针对那人一个,这座侯府还不至于毁于顷刻之间。”
如果她嫁入国公府,那么日后就算展培这边有什么,只要不是弑君谋逆的大罪,她就都可以置身事外。
可是一旦这样,岂不是就把北宫驰对她的仇恨又引向了国公府了吗?
“表哥,你是了解我的,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这次也是一样,你相信我。”定了定神,展欢颜道,感激的轻轻隔着衣袖拍了下裴云英的手臂道,“舅舅和舅母的好意,你替我谢过他们。”
言罢就错过裴云英身边准备进门。
“颜儿!”裴云英猛地回头,一个箭步追上去,却是固执的一把又扣住她的手腕。
他手下的力气有点大,展欢颜措愣的回头。
许是紧张过度,裴云英面上表情局促一闪,然后才是深吸一口气重新抬头对上她的视线道:“其实,那不是我父亲和母亲的意思,是我让母亲跟你提的。”
展欢颜怔了怔,瞪大了眼眼睛看着他。
裴云英被她用这样质问兼茫然的目光盯着,面色之下隐隐透出几分尴尬的红晕来,他却没有松手,仍是鼓足了勇气长时间凝望她的面孔,字字笃定而清晰的说道,“你一直都聪明过人,想必我的心意你也不是全不明白,这件事我也想了许久了,如果不是这一次事情闹的太大,也许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就和你提。不用考虑裴家的立场,如果裴家连自己的家业都护不住,我连你都保护不了,那么再留着那些虚名也没什么用了。所以现在抛开那些利害纷争不提,我只问你,只问你的本心,如果你愿意,我这几日就会尽快向展家提亲!”
展欢颜错愕不定的听了说了许多话,直到这一刻才如梦初醒。
“表哥我……”展欢颜急切的开口。
裴云英的心中突然涌出一种恐慌的感觉……
直觉上他觉得她是要拒绝。
也是出于本能的,他突然抢先一步开口抢断她的话。
“你不用这么急着就回答我,我给你时间考虑,过两天我让母亲下帖子接你过去国公府。”裴云英道,唇角牵起的笑容竭力维持温雅平和的弧度。
言罢却又像是很怕展欢颜会多说什么一般,转身已经跃上马背策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