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欢颜怔愣了一瞬。
这个人定然不会是裴云默的。
那么可想而知……
她之前的感觉没有错,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也并不是空穴来风。
那人……
他居然是真的在这里。
她的手指压在她手背上,一根一根将她纤细雪白的手指包裹,收拢入掌。
展欢颜皱着眉头,感觉到他手下力度下的莫名的大,捏的她的指骨仿佛就要断裂了一般。
她却一直咬着牙,没有回头也没有吭声,直至最后,北宫烈将她整只手都牢牢握住,忽而便是一用力将她拽了个踉跄。
展欢颜防备不及,一头撞在她胸口,身子再反弹回去,就刚好被他挤在了那扇窗子和他高大挺拔的身躯之间。
他的目光俯视下来,眼底带一点微薄的笑意深深的看着她。
展欢颜皱眉迎上他的视线,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耗不过他的耐性,主动扯出一个笑容开口道:“陛下怎么会在这里?是臣女失礼……”
话未说完,北宫烈已经冷笑一声打断道:“别对朕这样假惺惺的笑,这种礼貌,朕不需要!”
他的语气很冲,记忆里,他可是邪肆霸道的,也可是魅惑狠辣的,这种完全情绪外露的表现却是第一次。
展欢颜一时茫然,眉头不由拧的更紧,只是皱眉看着他。
北宫烈的眸子里闪烁的光彩十分真实,落在她脸上的时候似乎还隐约有些波动,那样子,似是在刻意的隐忍什么,但细看之下,他那张脸上想要叫人看出明显的情绪变化却是极难的。
他这个样子,着实叫人拿捏不准应该如何应对。
展欢颜有些为难,只能勉强的敛了笑容,道:“臣女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妥,或是冲撞了陛下,我改过就是!”
说话间她却是极力回避,不想去和他的视线正面接触。
北宫烈被她问住,有些话噎在胸口,一时又无法说出来。
他的心里忽而便起了几分恼意。
诚如裴云默所料想的那样,他对展欢颜并不只是多看两眼那么简单,而又哪怕是前一刻他还能用那样的理由去敷衍裴云默,可是这一刻,在看见她的时候,尤其是见到她方才在院子外面和裴云英之间那样毫无隔阂的亲昵举动,心里就有一种一种无明业火从天而起。
这一生,他曾唯一执着过的一样东西就是皇位,所以他固守,并且不遗余力为了它在和单太后那双母子斗法,他曾以为这世间种种,再不会有什么能入得他的眼。
可是眼前这个女子的出现却仿佛是个意外,从第一次见她绊人入水领略了她的机智和狠辣之后,那一抹素净的影子就仿佛是入了梦的魔咒,每每开始盘桓于脑海中经久不散。
幽静深夜里,对弈棋局时候的宁静;背光的屋子里,她执意以手挡下的倔强的泪光,深夜浴火而出之后,她那般平静内敛却又包含杀机的目光,还有那日烈阳之下,她跪在万寿宫前狡黠倒地之前那一抹狡黠的眸光。
几次相见,数次交锋,虽然真心相对的时光少之又少,但就是有这么一个人,猝不及防的入了他的眼,占了他的心,会每时每刻的回想和思念。
而如今,她就站在他的面前,真实的存在。
只是……
给他的,却是一张假笑且永远不带真实感情的面孔。
“方才在那门口,你和裴云英都说了什么?”心里默然叹一口气,北宫烈忽而便是缓和了语气问道。
展欢颜略带诧异,看了他一眼就飞快的再度移开视线,只是她却拒绝承认那一刻她心里浮现的感觉是心虚。
“没什么,不过就是说些琐事。”展欢颜道,语气竭力的保持平稳,并且让人觉得挺起像是真的。
北宫烈闭了下眼,抬手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的目光,冷冷道:“朕要听的是实话,不要再用这样虚伪的语气来敷衍我!”
展欢颜愣住,实在有些不相信这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但是再细看他的表情。
他的眸子幽深,一如往常一般带着慑人的光彩,叫人不敢长久是直视,但是其中却是真实的蕴含了一种起伏不定的情绪,再不似惯常那般冷硬而又高高在上。
而他的语气,说是质问,却也或者更确切的说……
是带了几分恳求的意味。
展欢颜一时迷茫,脑中不觉回想起方才裴云英对她说过的那些话,犹豫着不知该是如何开口。
北宫烈却是不肯善罢甘休,见她走神手下力道惩罚性的微微加剧。
展欢颜一痛,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
然后她垂下眼睛,轻声道:“你把墨雪和蓝湄放在我身边,我的一举一动不全都在你的视线之内么?她们肯定已经传信与你说了,舅母的意思……”
展欢颜说着,声音就下意识的卡主,顿了一下又继续:“舅母的意思,是想让我们两家亲上加亲。”
“国公夫人的意思?”北宫烈不以为然的微微冷笑,“到底是国公夫人的意思,还是裴云英的意思?”
他果然是什么都知道的!
展欢颜忽而就有些不耐烦,勇敢的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反问道:“是我舅母或者是表哥的意思,这其中有区别吗?”
这一句,反倒是把北宫烈给彻底问住了。
他心里那种浮躁之意似是更盛,几乎就要冲破胸口喷薄而出,可是看着眼前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因为她的目光实在是太过坦荡和认真,反而叫他一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发作。
半晌,他却是怒极反笑,点头道:“的确,他们是什么打算都不作数,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你的意思又是怎么样的?”
“我?”展欢颜一愣,随即又有些恍惚。
裴云英与她说过的话再度在耳畔回旋,眼前浮动亦是他温和雅致的笑容。
其实如果只是从私心上来讲……
她的确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表哥他……”心里想着,展欢颜竟是一时忘了自己此刻的处境,喃喃叹了一声:“其实,他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