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九百层开始,每走一步,叶岁身后的人便少一个,叶羽,凤沉雁,龙宴宴,裴修,叶临渊,江悟……
他们一个个都竭尽全力想跟紧叶岁的脚步,却碍于实力,只能遗憾地目送她的背影。
他们就这样看着她向着光走去,仿佛她天生便是生活在光中。
叶岁此刻也接近于虚脱,用屠帝刀的刀柄堪堪地作为支撑点,眼神发晕。
她不经意地转头,发现她的身后竟然没有了一人,旁边的上等大域的弟子们也只剩下了三分之一。
她恍惚间又回到了一个只有她一个人的世界,没有末世小队,没有风云小队,只有不断扑向她的丧尸和杀不完的变异兽。
会不会在以后,他们也会如同今天这般一个又一个离她而去?
又只留下她孤身一人。
叶岁顿住了脚步。
旁边的帝笑江虽然疲惫,却没有到达他的极限,他疑惑地看向旁边停住的云起域独苗苗。
他也停下了脚步,后头的弟子们本就累得慌,领头的人突然停下,差点一个没刹住车撞上这尊罗刹。
旁人不敢说,他身后的帝凰域二皇子帝经年可不怕他的大皇兄,伸出手推着他的后背往前走,“愣着干什么呢,走走走。”
见帝笑江还怔愣在原地,像个变态一样盯着人家云起域的小姑娘,推一下他就像杀了他全家一样地瞪人。
帝经年提醒他,“你可别忘了,父皇交代给我们的任务。”
这次的帝凰域域主对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若是云起域护不住这传承,宁愿他们夺下,也不可落入其他大域之手。
帝笑江听了,不情不愿地迈动脚步,临走前他还不死心地问帝经年,“你就不觉得那姑娘眼熟?”
帝经年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他这大哥怎么回事,一到这就跟被下了蛊似的死磕人家小姑娘。
叶岁无暇顾忌她旁边这个小插曲,她怔怔地往下望,眼帘垂下,突然生了几分茫然之意。
来到异世这么久,那段孤独的时光似乎被她刻意封尘起来。
所有的善意和美好突然一瞬间来到她身边,她不知所措地接受,却不敢去想如若有一天当她身边的所有善意又一瞬间抽身而去,那她又该如何自处?
她站在原地发愣。
难道叶岁就要止步于此了?琉璃镜前的众人的心高高提起。
“叶岁!你在想什么呢!”裴修仿佛感悟到了什么,猛地一睁眼,居然看到本该向前走的叶岁此刻居然停在了原地,他从修炼中抽身而出,放声朝她喊。
风云小队的人似有所感,也纷纷睁开了眼睛。
“岁姐,你只管向前走,身后有我们。”龙宴宴强撑起身子,双手呈喇叭状,朝叶岁的方向喊。
“叶岁!……”
“岁岁!……”
一声又一声的鼓励声将叶岁从茫然中抽身而出。
“岁岁!你可是最强丧尸王啊!”凤沉雁依旧明媚的声音却如同一道雷一般打在她的精神海中,将她彻底地从茫然中唤醒。
是啊,她可是末世最强的丧尸王,那个一刀收割一片人头的丧尸王。
那个从来不知道害怕为何物的丧尸王。
何况,如今的她身后有伙伴,有归宿——也有了想守护的东西。
精神海中突然传过来了一道属于西道衣的声音,“叶岁,失态紧急,我必须简短地告诉你,你旁边的这些人并不是我们这个界域的人,其实除了我们这个界域之外还有三千界域。”
“三千界域,又有上等大域,中等大域和低等大域,低等大陆的武者们无权知道有中上等大域的存在。”
“我们,也就是属于低等大域的云起域——可以说,很弱。”
“这一次那些上等大域派这些弟子前来,不过是觊觎我们西皇岛老祖宗的传承,这次的传承非同小可,一旦传承被他们得去,我们云起域——很可能会受到重创。”
在他们之上还有其他界域!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一般击中她的精神海,触及到了天地法则,她感到一阵头痛欲裂,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西道衣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传承就算不落在他们自己人手里,也不能落在其他的大域手中。
一旦落入到其他大域手中——那他手上唯一的筹码就失去了作用,其他中上等大域也不再会因为忌惮他,而不去动属于他们的东西。
所有的压力,一下压在叶岁的身上。
若是以前的叶岁,或许明日云起域就被人攻进来了她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可谁让一向冷漠,无欲无求的丧尸王有了想守护的东西呢——
当叶岁握上屠帝刀的那一刻,叶岁的嘴角诡异地勾了勾,她再次挺直了腰板,看向了离她约莫有二十级阶梯的只剩几个的上等大域的弟子们。
她拿起屠帝刀,在众人惊艳的眼神中向上跑去,墨发飞扬,衣袂飘飘。
她是堕入凡尘的神灵,她是应运而生的太阳之女。
那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印在他们瞳孔里的,是那抹好似要随风而去的身影。
叶岁所见只有那看不见尽头的阶梯,她向上不停地跑去,仿佛感受不到体内五脏六腑被挤压得发出的生疼的哀嚎。
她几乎是靠着本能向前跑去,扑面而来的威压如同利刃一般一道道地凌迟着她的皮肤,她的五脏六腑……
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感觉自己不是完完整整的人,而是一滩用血和着碎肉的行尸走肉的尸体,和一节节被打成粉末的碎骨。
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角,她的耳朵,都缓缓地流出了血迹。
她眼前所见皆是血污,她的颅腔内皆是嗡鸣。
可是她依然没有停下脚步向前奔跑,她一步步向帝笑江和帝经年靠近,又不带停留地点地而上。
到了极限的帝经年停住脚步,看来——云起域的传承他们自己怕是守护不住了,剩下的,就交给帝笑江吧。
身边一抹风轻轻飞过,帝经年瞳孔缩了缩,望着那一抹如同云雾一般飘渺的身影,居然不自觉地随她的方向走了一步。
被如同洪水倾泻般奔腾而来的威压将他逼回了现实。
两颗泪滴猝不及防地滴在他的手背。
他哭了?帝经年摸不着头脑。
因为一个不曾相识的女孩子?
他好像有些体会到帝笑江说的那种感觉,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总觉得她不该是那样的,她还是明媚,灿烂,绽放在阳光中的。
就像……就像真正的“帝斐玉”一样。
叶岁又从帝笑江身边跑过,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他们的传承,怎么可以被外人所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