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林圣洁如仙境,林木灵秀如水墨画就。
高坐在鬃尾俱长的白马上的白衣红唇的少年,便宛如主宰这个世界的神祗。
一切都那么美好,除了一个破坏画面感的她。
兰芽垂头丧气地跟在马尾巴后面,不敢近了,亦不敢远。
傲气的少年她不是没有见过,慕容又如何?说到家国大义之时,她照样敢一个巴掌向他抽过去。那可是北元小王子,是成吉思汗十五世的嫡孙啊!前面的那个又是个什么呢?阉人,奸宦!纵然年少而权倾天下,她也不该怕他的!一年前初见,他出现在她家的血火之夜,森如阎罗,她当时也半点不曾怕他!
——可是说来泄气,怎地就在他身边这数月过来,她怎地一日一日地变得心虚胆小下去,变成一见到他就不自觉地奴颜婢膝,这般心甘情愿地追随他的马P股了敦!
她的脚步不由越走越沉,腰也跟着越来越深地弓了下去。
她这么小小动作,司夜染在马上就算明知道也懒得理她,而是继续慵懒持着马缰。倒是他这匹神骏敏.感地有些不舒服,先是尾巴左右摆动幅度更大些,到后来忍不住微微停顿,抬起蹄子向后踢——马儿是因为她在后头要有什么伤害到它的小动作呢!
马儿也聪明,不敢在主人没有下令的时候就大动作袭击她,于是继续走着高贵优雅的宫廷步伐,只是偷偷地在某一个点上才趁机向后撩上那么一脚。幅度不大,主要是警告。
兰芽瞧见了不对,忙向后撤了撤,这才没被马蹄子给踢中;可是却不等于她能全身而退。只因为地上有雪,况地上的土方才被那帮猎户汉子群马给踩松了,白马这么忸怩地偷偷抬蹄子踢她,马蹄铁便将地上混合在一块儿的土和雪都给带起来,每一下都轻松地扬她一头一脸。
开始她还闷不做声地努力用手去抖搂,可是扛不住那马儿一蹄子又一蹄子锲而不舍地扬过来——她左右满头满身都是了,连头发窠儿里,脸颊上也都是了,她索性就放弃了。
于是待得司夜染终于肯开恩,高高与马背之上扭头来看她一眼的时候,映入司夜染眼帘的早已不是方才见过的那个她,而是半个泥人儿。
司夜染也没防备,于马背上本来还想寒着脸,却终是没忍住,轻轻笑出了声儿。
随着他的笑声,一团温暖的雾气从他紧抿的红唇里升腾起来,在这雾气氤氲的琼林里,化作一朵袅袅上升的云。
兰芽看着,不知怎地,心便也跟着轻松了起来。
便不跟那该死的白马计较,只怯怯赔笑道:“大人笑了,便是不跟小的计较了。”
司夜染一笑之下,也忘了之前原本绷着要跟她说些什么了,略有些尴尬地在高坐马鞍之上想了想,才用银白马鞭点指她:“你如何落得这般模样?”
他浅色的眸子里映着琼林剪影,仿佛闪过一串微光。
“难道,你这样自丑,只为逗本官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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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芽心下说:美得你!
可是面上只是谦卑一笑,避重就轻道:“只要大人不再生小的气了,那就好。”
那白马神骏,仿佛略通人气,一径歪头过来瞟兰芽。睫毛长长的大眼睛里,流露出隐隐担忧,仿佛很担心兰芽将事情说出来,让主人给它一顿好打。
兰芽瞧见了,便忍不住冲它挤眉弄眼,状似:“你等着,到时候要你好看……”的模样。
兰芽自忖也不知道上辈子是跟马儿们都结过什么仇,这辈子便总莫名其妙受马儿们欺负。当年在草原被那马儿活活给摔下来,还拖着一路狂奔;今天更是莫名其妙被它踢,踢不着便扬了这么满脸满身的雪土……看样子她这辈子是当真别想学会骑马了。当年跟爹爹豪言的,什么宁肯不嫁,也要去草原纵马的愿望,注定只能成为一句大话。
于是她便对白马在表情上半点都不客气。至少吓唬吓唬它,让它下回见着她了不敢再这么嚣张!
不成想,这么稍有放纵,便被司夜染给瞧见了。
司夜染又是个最是聪明的,于是他一看之下就明白了她是怎么迅速变身成为雪泥人儿的。
司夜染原本只想浅浅勾唇笑笑,倒被这么一折腾,笑容不自觉放大,有些收不住了。
兰芽瞧过去吧,便有些傻了。一刹那之间只觉这冰封雪锁的林间,再不是之前那清冷迷茫的模样,反而仿佛有千朵万朵大红的花儿,一瞬间开遍这琼林枝头。光也柔暖,空气也清透。
两人目光这般相撞,俱都暗自皱了皱眉。
兰芽急忙垂下头去,十根手指彼此绕住。
只觉此时的气氛好怪。
明明昨晚刚见过慕容,她现在这是怎么了?
急忙甩头,想甩开芜杂的思绪。司夜染却已然恢复了清冷,轻哼一声问:“原来你在跟‘云开’怄气。”
兰芽一挑眉:“它叫云开?”
守得云开见月明,倒是个好名字。
tang也隐含一个“月”字,正用以比喻它通身的洁白。
“嗯~”司夜染见兰芽颇为喜欢这个名字,不由得小小得意。
他拍了拍马头道:“既然与它斗气,横眉立目又有什么用!如果当真想赢了它,那你就骑上它!”
兰芽一听骑马,连忙摆手:“算了大人,算我输了它罢!我一大活人又何必跟个畜牲斗气,嘁!”
“胆小鬼!”
司夜染一声冷哼,一扯马缰绳,便策马扬鞭而去!
兰芽茫然望着他越跑越远的背影,正有些不知所措时,却猛然间,那琼林墨影深处的人影忽地又策马回来,如风卷飞雪一般,眨眼便到了她眼前。不等她回神,马上人毫不降速,便在疾驰之中将她从地上一把捞起,拦腰置于马鞍之上!
白马也有一丝的不情愿,故意耸了耸身子,兰芽一个颠簸,本能想去捉缰绳,可是缰绳却在司夜染掌中,她捉住的只是他的手……
司夜染轻叹一声,扬鞭抽在马P股上,打了个清亮的唿哨,仿佛在警告白马乖些。然后伸手将她更稳揽在怀中,伏在她耳畔说:“……枉你还是个女人,连控制马匹最简单的技能都不会。”
兰芽一愣:“大人说什么?”
女人跟马术,有直接的关系么?哪儿有女人天生就擅骑马的?除非是草原上的女人才行!
她又给想错了……司夜染无奈摇摇头,随即长眸攒起几缕邪气,微微偏头睨向兰芽:“笨!本官要说的是——夹、紧、你、双、腿……”
呸呸呸,他他说什么?
兰芽没敢骂出来,身子却是僵了。
他知道她小性子又来了,便轻哼了声,离开她耳鬓,故意清冷道:“难道本官说错了么?你们女人,最擅长的动作、以及最应该做的动作,不是这个?”
“大人!”兰芽也顾不得白马还使不使坏,扭头回来怒瞪过去:“大人说得什么话!”
司夜染面色反倒更加放松,更加莫测高深,他微微退后半尺距离,“你又想怎样?女子行坐皆有规矩,便是迈步走路也要紧夹双.腿,坐卧更是觉不准以大敞四开为姿,否则便是极大的不雅……这是你们女人每时每刻都该谨守的规矩,于是自然便该成为你们最擅长的动作。难道本官说得不对?”
他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反倒让兰芽自己落得个面红耳赤。
好吧是她想歪了,她想到在别处,女子是该紧夹双.腿的……
妈蛋,算他对,又是她错了!
看她气得一张粉面绯红,司夜染在她背后藏住笑意。将马缰绳不落痕迹递进她掌心,扶着她手臂,继而再伏回她耳边,低沉语道:“夹.紧,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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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芽自觉绝不是听话,而是被那语气给羞辱到了,于是愤恨之下本.能死死夹.紧马腹……白马吃痛,一个箭步就飞奔出去!
兰芽慌乱之下死死攥住马缰绳,在马上尖叫着闭紧了双眼。
这该死的白马太过神骏,随便一个提速便已如腾云驾雾。只觉面上一片片撞上沁凉的风,仿佛还有马蹄惊起的树枝伏雪,丝丝点点落在她眉尖面上,还有些淘气地直接钻进她领窝……
身后那个人没有帮她控制马速,只是从后方拥住了她,给了她一方小小的天地,足以挡开外头的所有危险。让她知道,就算这回还有可能坠落马蹄之下去,不过她也不再是自己一个人,而是有一个人会护住她,最差也会陪她一起滚落下去。
而她,不会受伤,更不会疼。
这份奇异的安定感让她不再惊慌失措,可是却也让她更加害怕……
她不怕摔马,甚至不怕被马蹄踏死。她怕他,她怕他这么对她;她更怕她不用他说,她自己就该死的什么都自行明白了!
兰芽猛地一挣扎,甩开他的手臂支撑,她自己负气地独自操控马缰。
马速太快,她更忘了是在林间。抬眼前望,只见眼前一大片密密的树木齐刷刷向她兜头撞来!
此时本应拨转马头,调转方向避开树丛;可是兰芽不会,于是只能尖叫着闭上眼睛,任由白马撞上树丛去。而她紧闭眼睛豁出去了,团着身子便向鞍下滚去——
这地上的土都被那些马蹄踩松了,软软的,肯定不疼的哦~
白马兮溜溜一声长嘶,背后司夜染急忙躲过马缰的当儿,兰芽已经独个滚了下去。
她不想受他的恩惠。
宁愿狠狠摔这一下子,她也不要与他之间再有那些明昧不清的举动。
她见过慕容了,她越发确定自己的心:她的一切只能是慕容的,只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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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夜染制住白马,几乎同时间,兰芽已经攒成一个小刺猬般,朝地下就义无反顾地跌下去……
司夜染来不及顾及自己,身子随即放弃任何防护,只求加速跌落!
兰芽撞地的刹那,以为会痛,也做好了即便摔断了骨头
也绝不吭一声的决定——却没感觉到半丝疼,反倒觉得地面软绵绵的……
她急忙睁眼,扭头望去,却见正是司夜染垫在她身.下。
兰芽一慌,也顾不得什么,便直觉向后滚去,想要避开司夜染的身子。
孰料白马就在她背后不远处,也刚安定下来。如她不管不顾地又滚过去,说不定白马再度受惊之下会直接扬蹄踏她!
司夜染便伸臂,将她强扯入怀。一时间化解不掉她向后滚的力道,身子便也就势随着她一滚……于是天地倒转,再停下来时,她在下来他在上。
整个天地,倏地就静了下来。
方才人仰马翻,扰动林中气流,将万千枝条上的落雪全都震动,这一刻会同一处,一同扑簌簌地落下来……琼花飞舞,坠成纱幕,遮天蔽地。
兰芽呼吸已停,怔怔望着眼前倾覆而下的容颜。
依旧是那张覆霜的脸,噙满冷峻;可是不知是不是这样的角度很特别,或者是距离被拉得太近,让兰芽终于有机会隔着那层妆粉看清他眉眼轮廓——她的心跳忽然乱了起来,目光不受自制地沿着他藏于白粉之下的长眉游.走,远如春山,斜飞入鬓。
她还想看更多,他却不再允她多看,忽地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随即吻住了她的唇……
风动玉屑,穿林过梢,飒飒有声。他在她柔软唇瓣间,亦啧啧有声。他一手捂着她眼睛,另一手则托起她后脑,辗转凶悍,不断加深这个吻。
她的身子亦全然被他压制住,半点动弹不得。她的唇舌全被他含取。
兰芽初惊之下,便奋力挣扎。
不能再让他碰她,不能!
她便狠了心,朝着他动情缠卷的舌,使足了力气狠狠咬了下去!
司夜染吃痛,手腕一转卡住兰芽脖颈。兰芽窒息,不得不张开了嘴。她脸孔涨得通红,咻咻喘着气,双眼狠狠瞪向他。
他俯首,眯眼,像是攫住林间攫住猎物的狼。
“你胆敢如此,可又是因为慕容?!”
兰芽闭上眼:“小的倒是该提醒大人,宫里还有新到的四美!小的算算日程,大人来南京前的几日,多数都在宠幸凉芳公子一人。另外三位,大人尚未雨露均沾吧!大人何必还来碰小的!”
司夜染将眼睛略抬高些:“原来是你吃醋?”
“小的没有!”兰芽睁开眼,狠狠回望过去:“小的怎么可能吃醋?小的实则是心下庆幸,终于可以成为旧人,被大人弃为敝履,小人求之不得!”
司夜染手指收拢,气息一点一点从兰芽鼻息被夺走:“你,找死~什么时候要你,什么时候弃你,永远轮不到你来置喙。你只在我掌心,我想让你做什么,半点都由不得你~”
兰芽依旧不改目光灼灼:“大人又何必如此?天下众美,只要大人想要,自然会有人源源不断送新人过来。大人又何必不放小的!”
“兰公子,我从没说过要放开你!”司夜染从牙缝里低低嘶吼。
不放开她?呵,是啊,她是他的囚徒,是他用以牵制他“美人图”中其他几位少年的棋子,所以他当然不会放开她。
兰芽虚弱地笑笑:“大人实则还是误会了,小的没敢存离开大人的奢望。小的只是说,以为从四美进宫之后便不再是大人的豢宠,小的只与息风将军他们一样,替大人办差就够了。小人知道大人不会放小的自由,小的也会继续替大人卖命的,难道这还不行么?”
司夜染却根本没有因她的解释而有半点软化,他依旧卡住她脖子,将她按在雪里。
他居高临下,缓启红唇,一字一声地说:“你在撒谎。你不让我碰你,是因为你被慕容碰过了;你更喜欢他碰你,你想要为他守身!兰公子,我绝不会让你如意。你不喜欢我碰,我偏要碰;你不喜欢的,我非要一样一样做足~”
“至于你说自己已是旧人,也只是托辞。只因,我还没要过你,怎么会够了?我今晚就要你陪侍,我今晚就要做你最厌恶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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