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对我说这样的话。雪姬你的生死都与我岳兰亭无关。”
岳兰亭根本就无视雪姬的泪,声调依旧平稳而冷漠:“我只关心你肚子里那个孽种,你何时才肯除去!你若自己办不到,便交给我。我再与你说一遍,我是绝不会允许你那孽种下世的。”
雪姬听完一怔,却没再哭也没再闹,只是用手背使劲抹了一把眼睛,抬眼明媚地朝岳兰亭笑。
“岳兰亭,你不是人,你是厉鬼。你没有活下来,你那晚上跟你们岳家人一起都死了。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十一个来报仇索命的厉鬼,你心里只有恨,没有情也没有了爱!”
“于是就算兰公子是你亲妹子,就算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岳兰亭的骨血,你都只想害了他们,根本就不想再护着他们!跬”
“你说的没错。”
岳兰亭大半张脸都被牛皮面具覆盖住,叫人根本看不清他面上神色,只能看得见他眼中的冰寒:“我是来报仇索命的厉鬼,我不再需要情爱,我需要的只是杀戮,只是报仇雪恨!妗”
他一步一步走近雪姬,突然伸手,一把捏住雪姬的脖颈:“我警告你,打掉你肚子里的孽种!否则我现在就掐死你,然后叫你肚子里的孽种也在你肚子里被活活憋死。”
雪姬喘不上气来,堆雪一般的皮肤渗出紫红。她却依旧冷笑,猛地攒起全身力道,抬脚狠狠向岳兰亭腹.下踢去!
岳兰亭骤然后退,松了手,雪姬便跌落在地。按着自己的脖子,困难地呼吸。
她却没再掉眼泪,冷冷盯着岳兰亭:“我告诉你岳兰亭,你想都别想!老娘绝不会亲手断送了自己孩儿的性命。老娘就算自己死,也绝对要好好儿地把这孩儿生下来。岳兰亭,你是厉鬼,你不是人,可是老娘却是个活生生的大活人。老娘绝不会让你得逞,老娘为保护自己孩儿会跟你拼命!”
雪姬说着咯咯笑起:“岳兰亭,老娘知道你了不起。年少成名,文武双全。可是你终究是世家子弟,若论起害人的手腕儿,你岳兰亭只能在老娘面前甘拜下风。”
雪姬笑着转了转脚踝:“老娘就怕你还没机会杀了老娘和肚子里的孩子,老娘就先弄死你了!”
岳兰亭手捂住腹下,已然疼得沁出汗来。
她说得没错,要论害人的手段,他对她永远都是防不胜防。方才她那一脚是没能踢中他,可是她藏在鞋尖儿里的卡簧却射出一枚绣花针,穿破他的衣裳,射中了他的腹部。
“雪姬,你个毒妇!”
雪姬掩住眼底怆然,咯咯地笑:“领教了吧?既然知道疼,就别打我肚子里孩子的主意。老娘无论跟你还是跟你妹子都说得明白,老娘的孩子是自己生自己养,绝不会姓你们岳家的姓,你甭想打我孩子的坏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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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姬说完推开帐门便跑了出去,天寒地冻,只能看见她单薄的衣裙在夜色寒风里飘舞。伶仃而悲凉。
岳兰亭跌坐在地,疼得大口大口呼吸。那针尖儿上仿佛还是淬了毒,让他疼痛难忍。眼前渐渐虚浮,涌起一层一层白色烟雾。一个身穿水碧色裙衫的女子,袅袅婷婷穿过白雾走来,焦急地蹲在他身旁,伸手探在他额头上,急急地说:“相公,你别睡。快醒醒,千万不要睡。”
岳兰亭眯起眼睛望住眼前佳人,吸气之间左肋之下剧痛,已是落下泪来。
“冉竹,你终于肯来见我。我等了你这么久,久得已成行尸走木。冉竹你带我走好不好?你带我去见我们的孩子。我不想再这样独活于世,我好累。”
冉竹闻言落泪,“不行,相公你不要来。妾身自会孝敬公婆,扶养幼子,所以相公放心。妾身非是不想念相公,可是妾身还有心愿未了,只能拜托相公……”
岳兰亭一震:“不要与我说雪姬!我不认得她,我更不会让她取代了你!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都不能咱们的孩子相比的,我不会留着……”
冉竹垂泪,却狠狠拍了月兰亭额头一记:“相公不要胡说!孩子无辜,相公何能忍心伤害了自己的骨肉!相公的心,雪姬一时心急听不明白,妾身却懂。”
“你怎么说都是无用,总之我是绝不会接受雪姬的!”
冉竹便不再说话,只是望着他,定定垂泪。良久良久才道:“相公一定是想起了雪姬,是不是?相公见过她,妾身也曾问过相公,这个胡族的姑娘美不美,要不要留下来伺候相公……彼时妾身身怀有孕,想为相公纳妾,可是相公却拒绝了,与妾身发了脾气,当场将她撵了出去。可是相公初次看见她时,相公眼里的惊艳,妾身却是看见了。相公并非不喜欢雪姬,相公只是顾及妾身。”
“冉竹,你别胡说!”
岳兰亭急了,用力握住冉竹的手:“我岳兰亭生生世世的妻,只有你冉竹一人。”
冉竹却笑了:“相公又说傻话。你我婚姻只是父母之命,直到拜堂之后才在后堂第一次相见。虽蒙夫君不弃,此后与妾身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可是妾身却
始终明白,妾身终究与夫君之间隔着一层什么。”
“相公是心高之人,能陪相公度过一生的女子,相公也必定想亲自寻来。怎奈何岳家乃是世家门第,岳家的家规极严。相公又是岳家长子,规矩半点乱不得。可是相公对妾身越是好,妾身心下却越是不妥帖,妾身一直在寻找能叫相公眼睛一亮的女子,直到遇见雪姬……”
“冉竹你别再说了!”岳兰亭忍不住泪如雨下:“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不是么?我不要她,我只想要你。冉竹你带我走,我不想再与你分开。”
可是那白雾却点点消散,他紧紧握在掌心的柔荑也化作一股无形的白雾。冉竹在白雾里渐渐退去。她的生硬空空袅袅而来:“相公,独活人世,切勿自苦。妾身无缘陪伴相公一世,妾身惟愿相公这一世别再逃避自己的心。”
“冉竹,冉竹!”
岳兰亭发了疯一般向前去追,可是身子一挣,腹上一痛,他却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还哪里有什么白雾,哪里有那水碧色衫裙的棋子。只有空荡荡的毡帐,只有正替他医治的大夫。身旁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妹妹,一个则是哭红了眼睛的雪姬。
“可醒了。”那大夫如释重负:“若如雪姬所说,针尖儿上并无毒药,只是些蒙汗药的话,将军却又迟迟不行,真真儿吓着小老儿了。”
那大夫是汉人,手上拎着块磁石,磁石上吸着那根针。
雪姬又红了眼睛,却不肯转头看他,只气哼哼对兰芽说:“我倒后悔怎么只淬了蒙汗药,没真的淬些剧毒。那一下子便毒死他才好了。”
兰芽又是摇头又是苦笑,伸手拍了雪姬一记:“毒妇,够了。他若真死了,我看你还怎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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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顷巴图蒙克那边也派人来问,白音和莫日根等将领也都过来探望。
一听说是雪姬伤了岳兰亭,白音登时大怒,上前一把便揪住雪姬,将她一脚踹倒在地:“狠毒的女人,敢伤了大汗的将军,真该杀了你!”
雪姬在岳兰亭帐下不过是毫无名分的女奴,就算怀着孩子,可竟然敢伤害主人,按着草原的规矩也该处死。
雪姬也没怕,跪在地上只抬头盯着岳兰亭。她甚至还在咯咯地乐:“岳兰亭,瞧,大汗的将军要替你除了我了。你高兴了么?”
岳兰亭眯眼狠狠盯着她,却一声未发。
兰芽见状赶紧跑下来拦住白音的手:“白谙达,请好歹看在她肚子里孩子的份儿上,饶了她这一回。大汗那边,自有我去求情。”
白音一双细细的眼睛上下打量兰芽:“大汗帐下从不允许以下犯上。不管她肚子里有没有孩子,规矩不能变。”
兰芽便笑了:“是么?那白将军这般与我说话,难道不是以下犯上了么?我记得你们大汗口口声声说要迎娶我当王帐的哈屯!”
白音也不相让:“可是你还没有答应。”
兰芽死死拽住白音的手,便闭上了眼睛,轻轻一笑:“我答应了。”
“公子!”雪姬一声惊呼。
兰芽睁开眼睛,已经只是一脸的冷笑:“白音,我说我答应了,你还敢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