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包子一路飞奔回乾清宫,顾不上规矩,直接冲进寝殿,伏地大哭:“圣上您快去内书库瞧瞧,出了大事了!”
皇帝也一怔,遂问:“何事这么惊慌?”
皇上定睛瞧大包子一身的血,一脸的狼狈,便也腾地站了起来:“可是……吉祥有事?犬”
“是!”大包子用力叩头:“皇上若再去晚一步,吉祥的命就没啦!”
皇上一惊,也顾不得往常都是趁着夜色悄悄儿地去,这次是直接吩咐:“摆驾内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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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行人匆匆赶到内书库,院子里已经被烧得七零八落。
地上躺着几具尸首。锦衣卫急忙先冲进去查看。皇帝则焦急地问:“吉祥呢?”
大包子惊慌失措地指着吉祥的房间处:“回圣上,吉祥被吓得已是瘫在房间内,下不来地了。踺”
皇帝便急忙推开锦衣卫的拦阻,不顾一地狼藉奔向吉祥的卧房去。
只见那卧房也烧塌了半边,门窗零落,墙壁乌黑。
而吉祥就窝在榻上,用个帕子捂着嘴,一声接一声地咳嗽着。
皇帝一见此情形就急了,一把抓过大包子来喝问:“到底怎么回事?”
吉祥见是皇帝来了,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跪在榻上:“皇上……臣下,臣下险些再也见不到皇上了……皇上要为臣下做主啊……”
皇帝咬牙奔了进去,亲手扶住吉祥。
看吉祥一脸一身的狼狈,哭得梨花带雨。
皇帝亲自将吉祥扶出来,站在外头的太阳地儿下,急忙吩咐锦衣卫:“还不快去请太医!”
吉祥一直在哭,哭得仿佛要晕厥过去。
勘查现场的锦衣卫过来禀报,说看那三具尸首的服色是女官局的人,具体身份已经派人去核实。
皇帝眼中光芒疾闪,却柔声问吉祥:“你与朕慢慢儿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朕一定替你做主。”
吉祥倚在皇帝怀中,这才缓缓平静了些儿下来,哽咽着说:“近来不知怎地,总是犯困。总觉身子沉,睁不开眼。于是今晌午臣下就忙完了公事,便想回卧房小憩片刻。怎想到昏昏沉沉睡到中途,却听见门外有锁链的响动。”
“幸亏臣下这个肚子……肚子那时刻忽地就动了起来,狂躁不安,臣下便醒了,迷迷蒙蒙朝门外望去。却听见有人在低低说话,说什么锁得严实一点,柴火准备好了么,准备放火……”
“臣下听着不对劲,便赶紧爬起来,奔到门边去,却发现房门竟然从外面被人锁上了!臣下奋力拉着门,从门缝里瞧见,原来外头的竟然是司籍大人,与两位典籍大人!”
“臣下哀求她们放了我,她们却说我该死。说早就奉命要我的命,上回却让我侥幸逃生,这一次却绝不能饶……还说什么,要再迟一步,就来不及了……还说,要是不要了我的命,她们自己就也没命了。”
“臣下彼时又惊又怕,兼之乍然从睡梦中惊醒头重脚轻,于是一下子便昏倒在了门口。”
“接下来的事,臣下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隐约记得浓烟灌进鼻息,臣下的肚子一阵疾动……臣下只能不顾一切地喊救命,再然后就是包公公踹开了房门,将臣下房中的火扑灭,救了臣下一命……哦不,两命。”
皇帝听完眼睛便是通红:“你是说她们三个将你缩起来,是想活活烧死你?!”
大包子上前低声回禀:“或者说,是想烧死吉祥腹中的孩子。”
皇帝的手不由得悄然攥紧。
皇帝霍地回头望包良:“那你呢,你又看见了什么?”
大包子战战兢兢答:“是圣上将照顾吉祥姑娘的差事交给奴侪,奴侪自然不敢怠慢,于是只要没事便一定要来内书库瞧瞧。毕竟吉祥姑娘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她行动都多有不便,可是她身边却没有人照顾……”
“今儿奴侪赶得巧,过来便闻见浓烟。若是奴侪今天晚来了一步,抑或是干脆就没来,那吉祥姑娘可就凶多吉少了……”
大包子说着跪倒下来,盯着吉祥的肚子:“皇上,实则不是奴侪救了吉祥姑娘。真正救了吉祥姑娘的,是她腹中的贵人……如果没有那小贵人一个劲儿踢蹬,吉祥姑娘便睡死了的,如何还能求救?”
皇帝便眯起眼睛,目光滑下吉祥的肚子。那一刻,终究目光中流露出几缕柔情。
皇帝却又随即转开眼,看那地上的三具烧得半焦黑了的尸首,“那她们三个,怎么还把自己烧死了?”
大包子心一慌,吉祥忙向他使眼色。他便垂首回禀:“回圣上,奴侪赶到内书库的时候,发现内书库的大门竟然也是从外头叫人给锁上了的!奴侪想,兴许这三位女官也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想到自己也被锁在了院子里,待得火势一起,便也冲不出去了。”
大包子面色惨白:“这事儿怎么看起来都像是——杀人灭口啊!”
正说着话
,太医院医正带着几位太医已经急匆匆奔了进来,不顾一地焦黑,急忙跪倒:“微臣叩见皇上!吾皇……”
皇帝一甩袖子:“还不赶紧上来替吉祥女史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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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用把脉,只消看吉祥那肚子一眼,几个太医便已吓得面无人色!
这话究竟说不说破?记录不记录到太医院的脉案上去?
若是不记录,查询下来便是大罪;可是若是记录了,都这么大月份了,皇上自己没说破的事儿,他们却给说破了,他们是替皇上下决断了是吧?
几个太医都只好盯住医正,等着他拿主意。
医正的汗哗地就下来了。这才早春三月,他就跟在酷暑七月里似的,头上的乌纱、身上的官袍都湿透了。
他沉沉吸一口气:“诊,诊脉!”
几个太医惊得眼珠子都凸出来了:“医正大人请示下,怎么诊?”
医正也还算聪明,伸手一抹额头上的汗:“此时内书库大火,吉祥女史受了浓烟。我等只需诊断吉祥姑娘可否被浓烟伤了身子,其余的……不是今日今时的事儿!”
那几个太医这便恍然大悟,都感激地朝医正送眼神儿。
按说女官被太医诊治,虽说要隔着帘子,却也不至于跟后宫嫔妃似的要悬丝诊脉;可是太医刚想搭手,大包子却赶紧上前送上红线。
几位太医一怔,心下便更明白了,也不敢坐了,而是跪下给悬丝诊脉。
诊脉完毕后回禀皇帝,说“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只需好好调养些日子就没事了。”
皇帝当院而立,明黄的龙袍金光耀目。
他缓缓说:“都,都瞧明、明白了?当真没、没有、没事?”
医正又施展出有能力坐在医正位子上的机敏来,连忙回禀:“吉祥女史周身上下各处,都无大碍。”
皇上问的是什么,皇上问的是肚子啊!
皇帝这才满意地挥了挥手,打发他们几个走。
走到门口,锦衣卫上前说是送行,实则提点:“三位太医方才费心了。只是这内书库过火的情形,不足为外人道。”
医正为首,赶紧拱手:“上差放心,放心。我等方才什么都没看见……啊不,方才我等都只到乾清宫为皇上请脉,碰巧皇上御驾不在。我等根本就未曾来过这内书库。”
锦衣卫这才满意点头,目送他们三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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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院子里跟太医说话的当儿,屋里的吉祥已然恢复了平静。
她缓缓整理着衣裳,问大包子:“你瞧着这东西六宫,除了贵妃的昭德宫之外,还有哪个宫最舒适?”
大包子想了想:“那就该轮上从前贤妃住的寿安宫了。”
两人心照不宣,都明白这内书库都烧成这样儿了,皇上是怎么都不能叫吉祥继续留在这儿住了。既然注定要离开这内书库了,便必定得好好找个寝宫才是。
吉祥哼了一声:“寿安宫啊……我倒是嫌小。”
大包子便也笑:“虽说开间小些,不过胜在皇恩独厚。你可不知道寿安宫的窗户上糊的可都不是窗户纸,而是镶的大琉璃呢!那叫一个亮堂,更能瞧见窗外的花儿啊景儿啊,那可是这宫里头一份儿享受这样恩宠的。”
这恩宠本来是皇帝从前给贤妃的悼恭太子安的。
吉祥想了想,这才点头:“也罢。贤妃就贤妃吧,虽说上头还有皇后和贵妃,总归也是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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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不要轻视吉祥哟~另,史料上有关纪淑妃的记述看着很奇妙吧,那种奇妙的论调里多是藏着不可告人之事,或者是为尊者讳~所以吉祥的命运不会直接copy纪淑妃的史料~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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