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光州,雾山。
太阳挂在头顶上,光芒被雾所挡,显出七彩的光晕,颇为奇异。
惊雷剑圣舒一凡已过不惑之年,即使以武入道后,气血随年龄而衰减的速度明显变得缓慢,远慢于正常武人,容颜衰老的速度也变缓,加上气血旺盛与否对于战力的影响也不大了,颇有种超凡脱俗的感觉,然而这些年来,他还是明显感觉到了自己在衰老。
这种衰老与寻常武人不同。
寻常武人因为年轻时练武,好勇斗狠,亏了身子,到了晚年,气血一旦跟不上了,短短几年容颜与身体就会衰老得很厉害,力量、恢复能力与反应速度也都会明显下降,导致年轻时的一代宗师,一旦衰老便很快大不如前。
舒一凡在这些方面并不明显。
可以预料的是,即使再过二十年,他到了花甲之年,在这些方面的衰退恐怕也不会太明显。
然而心依然是会沧桑的。
这具身体依然在随着时间慢慢走向下坡路。也许几十年后,自己还是没怎么老、仍旧挥剑如雷,甚至比现在更厉害三分,直到死前几天,也还是这个无敌于江湖的惊雷剑圣,然而寿元将尽之时,却也丝毫不影响自己走向坟墓。
短短十几年间,世道变化不小。
这种变化,江湖人最先知道。
虽然大晏看似还很强盛,南北几次谋反内乱,也都被陆续平息下去,然而朝廷对于天下的掌控力却在明显下降。这些从朝廷手中失去的掌控力大多都落入了各地各方势力的手中,当官府无法维持安定、保护自己的权益后,天下江湖中人不得不自己想办法,由此催生出的,是江湖中越来越多好勇斗狠的武人,以及越来越兴盛的江湖门派。
光州雾山,惊雷剑派,江湖中公认的惊雷剑圣、几百年来剑道第一人亲手创立并坐镇,在大晏腹地几州口碑极好,在江湖中名气也高,走到哪里山匪贼人江湖好汉都要给些面子,自然而然迎风而起,不断壮大,如今就算抛开惊雷剑圣不谈,也已是实打实的江湖第一大派了。
光州百姓因此受益。
在如今这个世道,各地妖鬼之事不断,唯有光州,一片太平。
甚至于在惊雷剑派的影响下,别的江湖善武大派也常常派出门人下山斩妖,这些好名声自然又催生了惊雷剑派的壮大。
已能比过北方长枪门。
只是如今惊雷剑圣坐在门中大殿内,却不免皱着眉头,眼光闪烁。
底下的谋士为他整理着近期事宜:
“浪州海上风浪持续了两年,常有人见到海龙王显身,兴风作浪。最近一回,也是最大的一场风浪,当属去年末,据说有人出海,远远看见无数条龙吸水挂在天上,像是牢笼,水汽朦胧中显出海龙王的身影,又被更大的水龙一爪抓入海中,此后再无风浪。浪州的江湖人都说,白犀二神曾托梦给人,海龙王已除,海上不会再有异常风浪,请人放心出海。
“今年年初,西域戈壁地龙翻身,有沙匪贼人说,并非地龙,而是神灵相斗……
“西域绿城白日火烧云,明明是早春,天却一下变得很热,过了好一会儿,才有风来,把热气全部吹走……
“如今咱们光州,天钟大帝也开始显灵了……”
舒一凡坐在上首椅子上,眼光闪烁,脑中想起的却是当年跟随先生,一同行走于禾州,斩妖除魔,镇压妖王。
世间若有谁有如此神力……
定是先生无疑了。
只是谁又知道呢?
舒一凡摇了摇头。
遥想当年,唯有北方乱世,才是妖魔鬼怪遍地都是,这才多少年,各州之地几乎都常有妖怪现世了。只是这些妖怪似乎是自然诞生,并不像当年北方乱世中那些吃了人肉人血的妖魔那般残暴,如今大多数还很懵懂。
“天钟大帝……”
舒一凡不禁喃喃自语。
来到光州开宗立派已有十几年,他自然知道这位天钟大帝是谁。
这是一位在光州一地及其周边被广泛信仰的古老神灵,当地百姓信仰他老人家已经很多年了,至于究竟有多古老,已经老得不可考,但远远超过对赤金大帝的信仰年限,说不定也大大超过之前那位天帝。
只是舒一凡却从未听说过关于这位天钟大帝的显灵传说。
无论是之前北方妖鬼横生、光州也民不聊生时,还是如今世道不安生,天下各地包括光州都有妖鬼出示,这位大帝都未曾显灵帮过百姓。
降妖除魔、护一地安稳的,一直是惊雷剑派的门人们。
如今忽然显灵,而且在各地宫观庙宇都一一显灵,虽说这听来好像是好事,当地百姓也高兴得很,纷纷前去上香拜神,却难免惹他疑惑。
“这是为何?”
舒一凡坐在上边说道。
“不知……”
底下的谋士以为他在问自己,连忙摇头说道,却是不敢说出口。
舒一凡也没有追问。
其实众人皆知。
怕是大晏没有多少年了。
舒一凡坐着不动,眼光闪耀之间,尽是从前,同时暗自盘算着时间。
“大安八年秋……”
还有两年,两年时间。
定要亲去逸州拜访一回。
……
不仅仅是惊雷剑派,光州及其周边天钟帝君显灵之事也传到了别处,别州别郡,甚至朝中。
有江湖人听闻。
有地神妖怪听闻。
有朝中人听闻。
……
鼎山之上,仙鹤夜展翅。
虽然白鹤无需控制,三花娘娘却也一脸认真的盯着前方,生怕白鹤出了什么乱子,直到它从半山腰飞向明月,这才收回目光,往后看去。
“怎么不在这里睡一晚再走?”三花娘娘问道,“我们以前都没有走过夜路,哦,飞过夜路。”
“免得对方久等。”
“对方是谁?”
“天山的古神。”
“你在鼎山上不累吗?”
“不算累……”
道人的声音十分平静稍作一顿,迎着女童关心的眼神,又说了一句:“便相当于睡了两三个月。”
“这样哦……”
三花娘娘点了点头,难怪不睡。
一行人确实很少赶夜路。
就算是走夜路,也是悠然的走,图的是明月与星辰,与白日不同的心境与风景,像是这种才刚刚做完一件事,却连休息一夜也不愿意,立马便要火急火燎的前往下一个地方的情况很少有。
只是今夜也是初秋的第一个满月,秋月无边,星光几点,乘着白鹤飞在夜空之上,仿佛与星月并肩而行,凉风送爽,亦是惬意极了。
“你在山上的这两个多月,三花娘娘又去了几趟长京,有时候买皮蛋瘦肉粥来吃,有时候买包子馒头,还买过糖葫芦和醪糟汤汤来喝。有一家小馆子的醪糟汤汤最好喝,很甜,喝了在仙鹤身上睡一觉,睡醒就回到鼎山上了,很安逸。”
“三花娘娘也学会享受生活了啊……”
“这是神仙日子!”
“令人羡慕啊……”
“本来三花娘娘想好了的,要是你哪天从山顶上下来了,休息到第二天才走,三花娘娘就去长京给伱买好菜来吃!哦对哦,三花娘娘趁你在山上的时候还去山下帮人捉了妖怪,赚了一些钱,可以去长京最贵的店买点好吃的!”
“那多麻烦三花娘娘……”
“三花娘娘有仙鹤!”
“可即使有仙鹤,也要飞到长京城外,没有人的山上,再跑去长京吧。如今马儿又不在三花娘娘身边,这么一来一回,也挺费劲的。”
“不费劲!”
“那是我辜负三花娘娘好意了。”
“没关系!”
女童倒是回答得干脆。
刚刚答完,忽然见到下方有片光点。
月光照耀之下,高大的城墙围成了一个巨大的方形城池,城中不知多少房屋,多少街巷,桥店无数,院落重重,宫殿成群,亭台楼阁,不知多少盏灯火汇聚在一起,构成了这座当世最繁华的城池。
“那是哪里?”
三花娘娘愣愣的问出了声。
“是长京啊……”
道人盘坐凝视下方。
明月之下,白鹤身姿优雅,缓慢的扇动着翅膀,沐浴着月光自长京上空飞过。
街上仍有行人未归,楼顶亦有诗人文人赏月,还有道人观星,闲人举头,道人低头看着他们他们也惊讶的望见了月下飞过的仙鹤。
又有阴神武官自庙顶显身,手持武器,面露警惕,盯着上方的仙鹤,城隍亦被其惊动,亲自显身,同样望向天空,待看见鹤上是谁后,武官与城隍又全都拱手,对着上方行礼。
道人亦在空中与其还礼。
此时长京一片月。
城中万户捣衣声。
……
次日清晨,禾州禾原。
一轮红日自东边出来,红光为满地秋色与晨雾染了色,照出一片平整的禾原大地。
当初积雪三尺的白茫茫大地如今已恢复成数百里良田沃土,刚刚收获完,地上还留着金黄色的禾茬,使得大地也一片金黄。
围绕禾原、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的庙宇仍然保存着,里头神像也全都完好,有些此时仍有香火,每年也仍有大批人集体前来上香,记叙着神灵曾在此地极力封锁妖王的往事。在平原里面,一些当初的人形石堆处,又有人建了庙宇,却是不知供奉的是谁。
可在这片本该平整无边、连大一点的起伏都没有的土地中间,却突兀的多出了一座石山——
石山高耸,奇特俊美,山上有碑,山前有庙,碑前庙前都有许多刚烧完的香,晨雾笼罩着石山,又逐渐被晨光所驱散。
山顶有棵小松松下一名道人。
道人身上已被雾水沾湿透了。
仙鹤、燕子与猫儿都不见踪影。
直至朝阳跃出天边水汽云层,投来的阳光一下变得灿烂而明亮,其中带着的温度仅仅片刻就在薄雾彻底驱散,天地一片清明。
清明之间,头顶又有白云飘来。
“轰隆隆……”
看似只是寻常的积云,凝实而厚重,一团一团的,可却隐隐传来常人听不见的战鼓声。
道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抬头看向天上——
积云分成好几片,从不同方向围来,有大有小,有高有低,许多积云上面都显出一道道神官天将的身影。其中最前面、最高处有朵小云,云端站着一名身着古老白袍的老者,老者须发皆白,低头看来,却是一脸冷漠。
众多神官天将也都看向道人。
这次的排场明显格外的大。
“下方有些百姓住得很近,在下已托梦给郡官,请他们疏散了。诸位皆是神灵,便请再等三日吧。”道人却是一点不惧,对着上方说道。
“……”
老者依旧低头看他,面无表情。
只是却也没有拒绝。
确实如道人所说——
云中皆是神灵,至少表面上,神灵要以德行为先,行事哪能都与凡间人一样?
道人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等天更亮一些,下方果真有官吏策马而来,带着近处几个村庄的百姓离去,有百姓离去之前,还来山下上了香,祈求保佑,却不知求的是谁。
说是三日,也只是眨眼间罢了。
本书大概会在一个月内完结,本月底或者下月初,之后会写点三花娘娘现代旅游记的番外,大概会有个几万字的样子。至于今天这个番外,其实是起点年终的活动,本来以为会在本月底或者下月初发出来的,因为叫年终活动嘛,结果比想象的提前了些。不过这也是茉莉很早之前就想写的一个番外篇,本身不属于正文,大家喜欢就看,不喜欢就当没有看到,反正也不要钱,图个乐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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