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拂时候,崔大队长琢磨着怎样激励社员,顺带扯住吃完派饭,想去知青点睡觉的工作组人员。
“晚上就在我家睡,洗得干干净净的门板儿,擦得清清爽爽的草席,比知青点落了尘的炕睡得自在。”
“……”
“你下来指导工作,队里虚心接受,咱俩秉烛夜谈,唠唠怎么打赢这场秋收的仗!”
崔大队长没给他拒绝的机会,说完就扭头喊媳妇儿,“愣着干啥,赶紧收拾收拾东西,陈干部晚上在这儿睡呢。”
陈干部:“……”
前言不搭后语,你这儿扯啥犊子呢。
他倒也乖觉,知道自己来这儿干嘛,听着安排就做了。
只要能顺利完成秋收。
顺利?
清河大队的今年秋收比冬日爬犁溜得都快。
四辆拖拉机在地里突突打转,一圈又一圈,一垄地接着一垄地。
轰鸣声压过远处的社员低语、知青闲谈,震散黑烟洒在拖拉机手的身上,散在热气的空中。
被似有若无的清风送到鼻尖。
药味覆盖而上。
叶容蓁透过枝叶看向远方,将尘土与黑烟覆盖的裴九韶纳入眼底。
秋收第四天,拖拉机震得人手麻胳膊肿,汗水和溪流似的淌,在腹股沟泡出一片痱子,又痒又红,吓得他们各处借痱子粉。
恨不能在驾驶室里脱了裤子。
现实条件如此,其他拖拉机手不得不抛开顾虑教授“徒弟”。
只有他还安然无恙。
清河大队不止要率先实现秋收,几辆拖拉机还要前往其他大队,协助他们进行秋收,实现社会主义兄弟姐妹的互帮互助。
作为策划者,他骨子里没有一点封建社会蹂躏出来的温良恭俭让,更无半点儿符合当下教育的奉献精神、时代构造的军警干部书生气,表现出来的也寥寥无几。
他曾懒得伪装,现在牢牢将自己浸在丰收附带的脏污里。
叶容蓁睫毛轻颤,往锅里扔下最后一味草药,身体一软倒在树枝上,视线滑过深深浅浅的绿叶,透过柞树叶的齿缘追上去。
他凭一己之力,引得清河大队劳作的氛围更浓郁。
社员们知道清河大队的工分比往年更值钱,也上了扫盲班,学过算术,有人逮到空就开始估摸自己秋收能拿多少工分,再和往年对比一下。
赚得多了,心里美得很,挣得少了,上工时愁眉苦脸闷头干。
情绪落差一出来,旁人的好奇心就上来了。
大家算账的兴趣都被带动起来。
不知道哪个大聪明算的,说地里的活计就这么些,拖拉机干得越多,他们挣的工分就越少,挣的工分越少,分到的钱粮就越少。
听起来很有道理。
算下来明年青黄不接的时候,连顿干饭都吃不上,没比今年好多少。
这可怎么整?
不能把活让给拖拉机!
农业生产大于一切,拖拉机有大用,只有自己死命干。
氛围就这么进一步的烘托起来了。
崔永志心里嘀咕,和崔新知一起,拉着大队会计算了好几遍,可算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