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雪梅的心情已经无法用从刚抠出来的八十块钱安抚,她觉得自己跟这里格格不入。
这些人对价格有一种奇异的敏感度。
私下花钱时,一分一厘都要计较,少一寸布头都能摔摔打打好几天,别人家的红糖水多兑点水,可以三道四好几年。
连邻居家里多飘几次肉香,都会观察情况,看有没有举报的价值……
他们什么事做不出来!
偏偏这点在容蓁身上失灵了。
这闺女今天终于露了手段,自己还能拿到容家的东西吗?
直到晚上送完谢礼,回到家属院,高雪梅还在思考这件事。
叶向东洗漱过后,回到重新布置好的房间,已经接近九点,见妻子哄完孩子后依旧沉默,脸色沉了沉:“你怎么了?因为那些钱?”
“钱都花了,我还计较那个做什么,”高雪梅本能地应付过去。
或许是台风将至,高雪梅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房间,感觉闷热又烦躁,迟疑着说:“容家……我是担心容家,他们太会算计了,你说咱们要不要放弃?”
“因为街坊们无视容蓁花的钱吗?”
“还有容蓁的手段,”高雪梅痴痴地望着他,“我还担心孩子……”
叶向东难得见到妻子露出这副表情,心中意动,把她推到新床上压了下去。
“这话在家也别提,记得,任谁问,咱们都是正常结合,你在棉纺织厂的工作还是我跟容家换的。”
说完,他拉了下灯绳,将自己挤进温柔乡,带妻子回忆往昔。
高雪梅调整表情,呼吸紊乱,香汗淋漓,以为不会有解释时,却听他喘着粗气,说明情况。
“呼……容家是会算计,可容蓁还小,手段稚嫩,聪明外显与蠢无异,哼……”
“那些人不会给她纠错的机会,等她松懈,露出破绽,就是他们动手的时候。”
叶向东顿了一下,就着窗缝漏进来的月色,打量她的脸色,“就像当初你盯着我。”
高雪梅呼吸一紧,表情惊愕,“你当时没醉?”
“嘶,别紧张,”意外试出她在当年起的作用,叶向东闭上眼睛,遮住眼中的冷意。
要不是因为当初的事,容老爷子每隔两年就会给自己兄弟一份工作,再婚怎么会娶她?
还是在容素华牺牲没多久就再婚。
要不是容老爷子给自己一份适合女性的棉纺织厂的会计工作,他不会同意容家带走容蓁。
那是警告和安抚。
容老爷子发现了这件事,为了容蓁没有挑明原委,自己就必须放弃容蓁的抚养权,好在容老爷子不愿意影响容蓁的前途,没说出去。
可当时风声正紧,自己不得不放弃副厂长的竞争。
管理层调动本就不易,时隔多年,好不容易有了新的机会,又出了欣兰推人的事。
机事不密则成害。
叶向东想到李红兵的身份,和登门道谢时对方的反应,有种不好的预感,再回顾《易经》里的这句话,体会更加深刻。
要不是对人动手得不偿失,他早就将想法付诸行动了,何苦在这里找对策!
好在妻子会生,双胞胎里面有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摸一样。
只要堂哥那边不保守秘密,就不算漏洞。
叶向东态度和缓下来,右手搭到妻子腰上揉搓,安抚道:“一直醉酒着怎么给你快乐?”
“没醉……”高雪梅像是真的不知道男人醉后怎么发疯挺尸一样,扑到他身上,如诉似泣:“你竟然没醉,你为什么要和他一起欺负我!你已经抛下我们母女,为什么又……”
高雪梅注重保养,哪怕已经过了四十,看着依旧年轻。
她此刻睫毛轻颤,双眼含泪,等停下话语,泪水如珠,一颗颗滴在丈夫的胸口。
灼热的泪水落在身上,叶向东显出几分悔意:“当时你们就在我旁边,你又那么邀请……我总觉得自己吃了药,就……是我的错。”
“当时那样,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反抗得了,没想到你就……”高雪梅双眼含怨:“可你竟然后悔了!你这么嫌弃,为什么要娶我?”
“我怎么会嫌弃你,婚前我就给你找了份工作,”叶向东吻了吻她的额头,就着这个姿势,证明自己。
“这些年我对宏兵宏军一视同仁,你还看不出我的想法吗……放松些,我娶了你,你的孩子自然是我的孩子……就是担心堂哥那里……”
“哼,”高雪梅喘了口气:“你算计他一回,他算计你一回,你们还是好兄弟,我算什么玩意儿。”
叶向东放松下来,吻她几下,调笑道:“你可是贤内助,怎么,你做我妻子不够,还想当我姐妹吗?”
叶向东摩挲着她的后颈,捏着往下压:“姐妹可不能这么帮我。”
高雪梅格外顺从,嗅着湿漉漉的气息,知道当初算计他的事儿彻底过去了,心下一松,熟练地满足对方的念头。
待一切结束,高雪梅被他揽到怀里,小心询问:“咱们欣兰……”
叶向东脸色发沉:“推人的事情哪怕没有证据,也会有人捕风捉影。等她出来让她老老实实去插场,在那里好好表现。”
他比妻子了解公安制度,那些人放了李红兵却没放欣兰,就表明欣兰的嫌疑很大,好在后果不严重,证据不全,不会留档案。
高雪梅试探道,“容蓁不是还有个岗位吗?”
说起这个,叶向东也有些遗憾,“那么多人盯着,想留下岗位也迟了,除非得到岗位的人有问题。”
高雪梅闻言彻底歇了心思。
只是这么放弃终究有些不甘心,她想了想,询问道,“容蓁想下乡,要不要让欣兰跟着她,有什么问题也能及时跟家里说?”
叶向东沉吟片刻,否定她的想法:“欣兰做不了这种事。”
高雪梅小心翼翼地说,“这样咱们跟容蓁就更生疏了,像中午的那个救命恩人,咱们不就没听说过?”
叶向东听出她的小心思,捏把她的软肉,提醒道,“现在与其思考容蓁,不如考虑怎么教好欣兰。”
高雪梅心底一抽,总觉得自己曾经做错过什么,可细想又不清楚,便受伤地望着丈夫:“是我的错……”
叶向东没让她说下去,“过去咱们没办法,这会儿发现问题就及时补救,这也是为了她好。等你把她教好,让她在农场努力表现争先进,我找到机会就让她返城。”
叶向东拉着她的手下滑,等她兴奋,又掐住,俯身把她的痛呼堵在嘴里。
等她颤抖的身体平复下来,警告道,“要是她学个四不像,打也好,骂也罢,让她把谨言慎行这四个字刻到脑子里!”
叶向东见妻子颤抖着点头,犹如雨中新荷,颤巍巍地倚在怀里,是和容素华在一起时,绝对不会有的情况,油然而生的满足感,让他有心安慰,“欣兰过得好,也能给下面两个小的打个样。”
“好,我听你的。”
高雪梅感动地望着他,柔柔应下,乖顺地迎合着。
一时间雨打小荷,床柱轻轻摇。
羞得月亮藏进厚重的云层里,只一点余光洒进军区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