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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傍晚的时候,邓家老三和他媳妇便一边哭着,一边喊着朝家里奔来,邓四儿听见了忙向前迎去。

“三哥......”

“四儿!”

邓家如今就剩下他们兄弟,兄弟二人见了心里悲痛,抱着就哭。

邓老三一路赶回来,已经听村子里的人说过他家里发生的事情,乍一见邓四儿,面容似悲又喜,直重重的捏着邓四儿的肩膀。

悲的是,他爹和两位兄长不幸葬身火海,喜的是到底没有全部搭进去,老天有眼,能叫他见到活着的邓四儿。

“三哥,我对不起咱家,没能救出爹和大哥二哥。”

邓四儿跪下抱着邓老三的大腿,哭着道。

邓老三急忙拉起邓四儿,直说道:

“这怎么能怪你!我都听说了,连你差点都被火烧死!你能活着,比什么都强。”

邓老三觉得邓四儿虽然不是自己的亲弟弟,但到底相处了十五年,自己从小看着邓四儿长大,兄弟情份在那,不忍心责怪,也不愿意问他,当时的情况。

其实邓老三不愿意问的是,为什么,只有邓四儿活下来?

邓四儿被左痴救出来之后,一直没敢说,对谁都没说,当时,着火的时候,他还在睡觉,误了救人的时候。

眼下见了邓三哥关切的模样,邓四儿心里难受的紧,既是悲伤,又是愧疚。

邓老三和邓家遇难的亲人性情一样,憨厚实诚,又非常心软。

他见邓四儿面怀愧疚,以为他是为自己没能将爹和大哥二哥救出来而自责,便不住的劝解着邓四儿,与他一同商量家里人的后事。

房子被烧毁了,邓老三和他媳妇儿晚上没地方睡,正好左痴今晚会留在白安村的李大爷家里。

左痴一看就一身正气,神鬼不侵,邓老三夫妇便收拾了一些被褥一块住了进去。

邓四儿却是不愿离开,而且他的屋子没有如同主屋那般烧毁的那么彻底,勉勉强强还能住,便哪儿也没去。

这天晚上,邓四儿躺在床上反复的做着噩梦,几度挣扎着从梦境中醒来,仿佛一闭上眼睛就是他爹和他两位兄长的尸体,满身是血,又不停地在燃烧。

邓四儿心里怀着秘密,又不知道该告诉谁。

应该告诉左痴吗?

邓四儿不知道,他不知道,能不能告诉左痴,因为他自己现在,不知道周围是否安全,也不清楚,左痴值不值得信任,他的心很乱。

第二天,天一亮,村里的人们便自觉的汇聚到邓四儿家的门口,帮忙扶灵下葬。

邓家三个人的坟头设在白安村后头的山头上,那里有河,树木又茂盛,是个好地方

等村里的人都上了香,邓老三和邓四儿谢了礼,村民们便陆陆续续的回家去了。

“四儿,这忙了一早上了,我看你精神不是很好,你快回去休息一下吧。”

邓老三看着邓四儿眼底乌青,劝道。

邓四儿还跪在坟前,看着他三哥说道:

“三哥,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就回去,你不用担心我。”

邓老三叹了口气,拍拍邓四儿的肩膀,又叮嘱了几句,便下山去了。

邓家还需要重建,邓家的所有重担全部搭在了邓家老三的身上,家里还有好多事,邓老三实在是不能久呆。

邓四儿看着他三哥渐渐走远,又转回头盯着坟头瞧,一边瞧一边心里琢磨事儿。

想着想着,邓四儿听见身后忽然传来的脚步声,回头看去,原来是左痴。

“左大人。”

邓四儿没有站起身,打了一声招呼便回头继续盯着坟头瞧。

左痴走过来,弯下身从邓四儿身旁的草篮子里拿起一炷香,在火盆上点着,直起身来吹了两下,俯身插在坟头前的香炉里。

“一路走好。”

左痴不太会说话,此时便只想到了这么一句。

邓四儿将左痴一系列的动作全部都看在眼里,心里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把他看到的事情告诉左痴呢?

“左大人,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魂吗?”

邓四儿忽然没来由的问了这么一句。

左痴虽然奇怪,但想到邓四儿突然经受巨变,心思定然不能以寻常来论,便回答道:

“不信。”

邓四儿点点头,继续说道:

“他们背后议论我家着火的事情,以为我没听见,但我知道,他们说是我的原因。因为是我发现了李大爷家里的十七具枯骨,说我粘了冤魂上身。”

左痴身为捕快,这种鬼神之说自是不信的。

“这世上哪来什么冤魂?我相信,一切神鬼之说,皆是人为。”

邓四儿听了左痴的话淡淡一笑,又继续说道:

“我本来就不是白安村的人,我是捡来的这事儿,村里人都知道。这次大火,烧死了我爹,也烧死了我哥,可唯独没烧死我......”

“这不怪你。”

左痴说道。

“可我当时竟然在睡觉,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敢告诉我三哥三嫂,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我名声在村里不好,村里人都说,是我招来了不干净的东西,克死了我爹我哥,左大人,你觉得呢?”

左痴看着邓四儿神情哀伤,心里也不太好受,劝说道:

“你别太在意了,这原本,就和你无关。能活下来,便比什么都强。”

邓四儿听了之后勉强的笑了一下,抬头看着左痴说道:

“对了,左大人,我还没有谢过你,要不是你救我,我也不可能活下来。”

“不用谢。”

左痴看了邓四儿一眼,又说:

“逝者已逝,你既然活下来,就要好好的活着。我......先走了。”

说完,左痴便要转身离开。

“等一下。”

邓四儿一把抓住左痴的手腕,无比认真的看着他,说道:

“我......看见了。”

左痴神情一凛,低头看着邓四儿,问:

“什么?”

“我爹和我哥,不是被火烧死的!”

左痴闻言当即反手抓住邓四儿的手腕,微微俯身,盯着邓四儿,却是没有说话。

邓四儿决心已下,便继续说道:

“昨天大火,我从屋里冲出来,本来是想先去救我爹,但我看见了,我爹和我哥身上虽然在着火,但他们早就死了,早就...已经死了!”

左痴双眼微眯,蹲下身去,扶着邓四儿的肩膀,低沉着声音问道:

“邓四儿,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能信你吗?”邓四儿问。

左痴郑重的点点头。

邓四儿立即向左痴拜了下去,然后抬起头说道:

“左大人,我爹和我哥不是被烧死的!是...是......被人割了脖子啊!左大人,你一定要把凶手找出来!你要为我爹和我哥报仇啊!”

左痴听过之后站起身来,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坟头。邓四儿也一并直起身来站着。

“我会的,竭尽全力。”

左痴说。

.............................

蓝天白云,坟头香火,和煦微风。

左痴,邓四儿。

还有,一只看不见的幕后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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