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单家夫妻和孙义离开后,木莲华进了厨房。
厨房中正热火朝天的忙碌着。
青九玄一会儿翻一下锅,一会儿擀面团儿,给人一种双手双脚都不够用的感觉。
木莲华巴眼看锅——
锅底儿上贴着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
“九哥,你在烙饼?”
看着那‘饼’她想起了她第一次学烙饼,面皮怎么弄都不听话擀不圆。
完全聚精会神烙饼的青九玄,没注意到木莲华进来了,所以猛一听到木莲华的声音,手里的小擀面杖就一个没拿稳,骨碌碌滚下了案板,沿着桌台滚到了贴墙处。
“你怎么进来了?”顾不得管小擀面杖,匆忙用锅盖盖住了一个白瓷盆。
木莲华见他一副紧张模样,好奇了。
走过去要掀开锅盖,青九玄则左右挡着,一身白面粉挪哪儿都是白。
木莲华突然道:“饼要糊了。”
青九玄一听就朝锅闪身而去,木莲华趁机掀开了锅盖儿。
……
盆子里已经有了好几张烙饼了,形状跟锅里的不逞多让,最上面一个瞧着火候还行。
木莲华捞了起来。
青九玄翻了饼,就察觉到上当了。整个人站在灶炉旁僵着,等着木莲华笑话他。
“有点儿小生,但还不错,能吃。”木莲华咬了一口吃起来。
又对春芽道:“有咸菜不?我记得单嫂子很拿手做咸菜,那种和辣椒一起腌的。”
“有,莲姑姑等等,我去捞些拌了。”春芽看火挺旺,一时不用添柴就去给木莲华弄咸菜。
青九玄取过她手里形状像扫把没有熟透的饼,“吃坏肚子怎么办?”
木莲华好笑的看他,“我可是喜欢吃生鱼片的。这烙饼已经九成熟,就只有边儿有点儿厚生,中间还是不错的捏一下就鼓起来了。”
青九玄捏了下,见真起来了,“这是?”
“鼓起来就代表熟好了。来,你看着火,别让火太大,中小火的样子。我给你烙一个。”木莲华说着就洗手,准备上手。
青九玄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坐到了看火的矮板凳上,仔细观察木莲华的动作。
揪掌心大的面块儿,三两下擀成了满月,把他烙的糊饼取走,用擦锅布擦锅,倒油等油冒泡又消了泡后,把满月饼放了进去。
“你会烙饼?”青九玄知道木莲华会做菜,还没见过她烙饼。
木莲华扬头小拇指浅拢了下耳边的碎发,“吃的方面,难有我不会的东西,只是不爱做罢了。”
給饼翻了个身。
青九玄挑了下眉梢,“在山庄时,让你做厨娘就好了。”
木莲华又给饼翻了下,盖上锅盖焖饼。
“那谁陪你下棋啊?你山庄里的伙食不错,比我也差不离的。”木莲华想着在玄天山庄时相当不错的伙食。
当时之所以能在山庄久待,和伙食也有着间接的关系。她和宝儿两个风餐露宿,过于单薄了些,在山庄可是养了一把膘的。
青九玄则半点也想不起来了,不过听木莲华喜欢,便道:“喜欢就让信娘给你带过来。”
木莲华听青九玄说信娘,把腰间装着那块火凤翡翠的青绸荷包扯下,递给他,“九哥,这个我不能要。”
青九玄不理那荷包,瞥了眼灶锅道:“莲华,饼糊了。”
等着他接过去的木莲华一怔,“嗯?”然后忙开锅盖儿,翻饼。
饼没有糊,颜色焦黄刚好。
木莲华翻完,把她咬了一口的饼从青九玄的手里抽出,把青绸荷包塞过去,道:“饼回回炉就熟好了。”
青九玄把荷包留下,火凤翡翠依然给了木莲华,“号令地宫,你觉得九哥用得着这个吗?”
木莲华正要再还回去,春芽端着盘子过来了。
这丫头调个咸菜,不知道跑去哪儿了。
看着那一盘五颜六色的咸菜,想来这丫头跑了一趟茶棚旁的菜园子吧。
有青蒜叶、甜红辣椒、腌萝卜、还有一种当地特产的白色野菜,因为是酸的,也叫酸根儿。
味道不知道怎样,起码外形蛮漂亮的。
“我按着阿娘的做法做的,不知道好不好。”春芽把拌菜放到木桌上,喏喏的道。也不敢看木莲华的脸,只管低着头。
木莲华看着羞涩的小丫头,走过去尝了一口。
酸辣咸甜,用香麻油拌匀,恰到好处很是开胃。
赞道:“很棒!春芽很有做菜的天赋哦。”
春芽越发害羞了,“乱、乱做的。莲姑姑吃着。我、我再去切些前晚新卤的牛肉,应该已经入味儿了。”
新卤的牛肉?木莲华眼睛一亮催促,“嗯,快去快去。”
等春芽走后,木莲华把锅里的两张饼取出来,把自己烙的两面焦黄的圆饼给青九玄,她则吃刚才咬了一口的他做的饼子。
两个人你吃我做的,我吃你做的,就着春芽拌的什锦咸菜,吃得很美味。
瞅着白乎乎的青九玄。一向爱洁的他为她弄了一身面粉,说不感动那就不是人,嘴里的饼没放糖似乎也很甜,道:“九哥你不用做这些的。”
青九玄专注的品着饼,好像他吃的不是饼而是稀世美味。听到木莲华的话,便有些不悦,“疯子怎么就可以?还是他做的菜很好吃,而我却连个饼也烙不好?”
木莲华摸了下鼓囔囔的肚子,摇头,“九哥消息一向灵通。应该知道我有段日子只能吃他做的饭吧?”
青九玄泄气的道:“是,你怀着他的孩子。”
木莲华忽然不知该说什么。这孩子并非出自她的意志,她忽而来到,她只能接受。现在期待并爱着。
“你喜欢他吗?”青九玄继续咬了口饼,重眸闪烁了下问道。
木莲华沉吟良久才回道:“我也不知道。虽然答应和他交往看看,而他做的也很到位。不,是他表现的很好。可是,我有问题。我好像总是忽然投入,忽然又彻底抽离。完全不在正常状态。其实这对他很不公平。我曾经想要彻底拒绝他,可他宛如被逼入绝地的模样,又让我不忍。一次次的告诉自己好好投入回应他,可总是不由自主的就抽离。所以我也不知道。”
青九玄突然有些同情封祁了,不过很快这一丝缥缈的同情就被他丢到九霄云外。“那……我呢?”这次青九玄谨慎忐忑许多。
木莲华狠狠夹了一大口菜,嚼巴着含糊道:“是听真话还是假话?”
……青九玄犹豫,最后咬牙,“真话!”
木莲华咳了一声,认真道:“真话就是……假话的反面。”
说完就自己笑开了,见青九玄一副呆呆的模样,吐了下细舌,
没有答案!她自己也没有答案。若说兄妹之情更多些,他怕是会生气,索性不告诉他。若说男女之情,却又不够多。偶尔的怦然心动有过,但很快就平伏不再起波澜。然,在青九玄告诉她,他要离开时,她是紧张惶惑和不舍的,她是在意的。
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的青九玄,被木莲华戏弄了。先是呆了瞬,然后弹指敲她脑门,“那假话是什么?别说什么真话的反面。”
“咦?九哥会读心术吗?”木莲华眨眨眼睛,瞅着他,满脸无辜。
青九玄摇头,正要说什么,俊脸上忽然露出嘲讽的薄笑,“疯子,偷听人说话,可是被莲华所不齿的。”
疯子?封祁?木莲华背对着门口,扭头往后看。
封祁正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食盒。
木莲华怔了下,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刚才她可是……
“刚来。”他道。
已经初夏的阳光很是有些过分璀璨了,甚至让人会产生燥意。封祁少见的穿了一身雪白深衣,腰间束着淡紫色的缀翡腰带。乌黑的墨发有一缕略在胸前,衬得衣服更白,而他的墨发也更黑。俊绝的五官被阳光映出一片氤氲,木莲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薄唇浅勾,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修长漂亮的手指紧紧地握着食盒,显出他内心并没有他看上去的那么清淡温雅。
封祁走近,把食盒里的饭菜摆好,有木莲华爱吃的红烧肉,深海鱼贝,还冒着热气的蓬松馒头。
青九玄把手里吃了一半的饼揣进怀里,道:“可想要松松骨?”
“求之不得。”封祁把食盒靠门放着,率先朝外走去。走了不到五步,整个身影就不见了。
木莲华皱眉,站起来拉住青九玄,“你们要做什么?”
青九玄让木莲华坐下,道:“进行一场男人间的对话。莲华,好好吃饭,我们一会儿就回来了。”话罢闪身紧跟封祁而去。
木莲华哪里吃得下饭啊,坐立不安的在院子里走动。
春芽端着一盘松散的卤牛肉过来了,清秀带着稚气的脸上,羞赧满布,“莲姑姑,牛肉卤有点儿大劲儿了。”
“哦,没关系。”木莲华淡笑道。
她此刻早已没有了半点食欲,“春芽,你知道鸿丰村周围哪里比较危险?就是平时根本没有人去的地方。”
男人间的对话,还不就是打架。
九哥现在可不是封祁的对手。若想要胜封祁,必然要使出仙力。可用了仙力就要被天上那朵金莲祥云盯上,带他回仙界。
封祁不同,他出生在这个大陆,与这个大陆有关系,不管怎么折腾,只要不出蝶翼就没有问题。
九哥则不是,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到的这里,却绝对不是生在这个大陆的。天上的金莲祥云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春芽想了想摇头,“周围几十里都是树林田地,庄稼长得好,树林里也没有狼熊,倒是有兔子鹿之类的动物。没有什么不能去的地方啊。”
“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你阿爹阿娘警告你不能去,或者必须他们陪着才能去。”木莲华诱导她。
春芽当即道:“地里和树林子里,必须有人陪着才行。村子在打更后也不允许再出门。”
木莲华长叹知道问不出什么了,出了院门,在门口等着。
希望他们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而被木莲华担心着的封祁和青九玄。
两个人出了鸿丰村,甚至过了镇,到了百里外的一个野荆棘丛生的山谷停下。
这里人迹罕至,甚至连动物都不爱来。
封祁站在一丛荆棘上,凤眸半合,冷漠道:“你故意问她那个问题。”
青九玄站在谷边懒懒地看着周围的环境,最后落在他身上,“那又如何,你该谢我,知道了莲华想法,和她对你的感情。”
封祁凤眸极深处滑过痛芒,足尖轻踢,脚下的荆棘突然变成一根根的荆棘针朝着青九玄极速而去。
青九玄看着那带着气芒的荆棘针,挥袖扫落,几个足点荆棘的跳跃冲着封祁攻了过去。
封祁出手就慢了一拍,嘴角被狠狠打了一拳。吞咽下嘴角的腥甜,一个向后弹跳拉开距离。
青九玄欺身快攻,封祁凭着灵敏的风速动作招招挡住,一时难分高低。
……
春芽把单家娘子收好的桌凳放下一个来,“莲姑姑发生什么事了?青先生呢?”
木莲华坐下,又站起,焦躁不安着,“他出去了。”
春芽进了她的屋里,很快端着一个大簸箕出来。
“莲姑姑来一起剥花生吧。我阿娘和姨奶奶在橘香姑姑走丢时,也是站不住坐不下的,我阿爹就让她们剥花生。”
木莲华最喜欢吃花生了,生熟都喜欢。眼下却半点想头也没有,只是顺着春芽说的,坐下来剥花生。一边剥着思绪就散开了……
春芽看木莲华坐下来了,稍稍放心。阿娘说孕妇不能急走,刚才莲姑姑真是有些急啊,万一摔倒麻烦可就大了。
听翠妮儿说,她嫂子就是摔了一脚,孩子就给没了……
木莲华剥着剥着,就把花生仁和花生皮放反了,放花生仁的藤罗被她放了花生皮,花生皮的大盆则放了花生仁。
春芽默默的给两个东西调换了一下位置,也不吭气,继续陪着她。
一会儿,邻居孙三来借铁锹,春芽看木莲华还在沉思中剥花生仁,想着没事,就带着孙三进厨房拿铁锹。
这时路上远远的过来几个人,来势汹汹的样子。
等到了茶棚前就停了下来,看到木莲华在低头剥花生。高高隆起的肚子一看便知道是孕妇。
其中带头的道:“小娘子,这家可姓单?”
木莲华抬头看了他一眼,否道:“不姓单。”身体则紧绷,准备随时能站起来跑开。
“哟嗬,敬酒不吃吃罚酒。老五老六把这个大肚子的绑了。剩下的跟我进去找小丫头。”
木莲华猛地站起,然后端起大簸箕用力朝着向她走来的两个男人砸去,然后趁两个男人挡大簸箕和花生的空档,起身就朝身后的院门跑去。边跑便喊,“春芽,快锁门。”
话落——春芽一声尖叫传来,木莲华脑袋一蒙,加快了脚步。
急唤:“春芽怎么啦?”
“没什么,就是不听话砍了一下。”那来借铁锹的孙三,突然变了一副邪恶的嘴脸,拖着陷入昏迷人事不知的春芽,从厨房出来了。
这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你们要什么?”
一个还没长成的小丫头,一个孕妇,如果说劫色也太没水准了些,除非是变态嗜好的。
木莲华自认眼力还是不错的,没有从这些人的脸上看出淫亵之意来。有得只是完成任务的急躁。
“跟咱们往张村走一趟吧。”然后就见一辆车壁上刻着张字的马车,自他家出来了,停到他们面前。
孙三先把春芽丢了进去,然后从马车尾处拎了个脚凳过来,放到木莲华面前,“这位娘子外来的吧,想必和那位大人物也是认识的,就麻烦一起过去了。”
木莲华看看周围,此刻正值地忙的时候,街道上没有人。
没有人能呼救,木莲华识相的上了马车。等进了马车就看到被丢到角落里,身体自动蜷缩起来的春芽,挪步过去,看她怎么样了。
耳朵则警惕的听着马车外的动静。
那带头的见到孙三,嘻皮笑脸道:“三哥从城里回来啦?也接着张爷的委托了?”
孙三点头,皱眉道:“嗯,刚回来这马车就停在我院子里。老四,我有不好的预感,这趟差做完就着带钱和兄弟们走,越远越好。”
老四收了笑容,“三哥的意思是?”
“就话面儿上的意思,一会儿拿了钱就走人。”孙三坐上马车,一声‘嘚儿驾’马动了起来。
速度不慢,还好马车里有几个被褥,不然木莲华非得颠散了。
靠着被褥把春芽拉扯到马车中央,免得她的身体碰撞车壁。
感觉出了村子里,木莲华撩开车帘,孙三警惕的扭头看她,目光在她的肚子上多落了一眼,道:“娘子贵姓?”
“木头的木。三爷是做镖客之类?价钱几何?”木莲华问道。
孙三甩了一下马鞭,让马的速度稍慢了些,“木娘子不用说其他。说实话,我孙三欠张家老爷一条命。这次送了你们过去,就算报了这恩了。我孙三无债一身轻,死也无所谓了。”
“那你那些兄弟们呢?还有妻儿?”倒是个有恩必报的磊落汉子,只是依然有软肋。
一语切中要害,孙三打鞭的手犹豫了下,“木娘子要挟我?”
“不。要还张家的救命之恩,定然还有其他法子。而绑架我和春芽,绝对是下下策。三爷还请多想想。”木莲华见孙三举鞭子的手更低了些,唇角慢慢勾起。
“实话不妨告诉你。我是你嘴里那位大人物的夫人,还有我腹中的胎儿亦是那位大人物视若眼珠子命根子的孩子。你说他要是知道你绑架了他的夫人,他会怎么对你。即便我们娘俩最终没事,你觉得他会不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放过你?
至于张家……哼!害死了橘香和橘香的孩子。两条人命,张家不交待出真凶,这事肯定完不了的。你就是为报恩死上百八十遍,也不可能改变这个事。”
马车骤然停了下来。
孙三下了马车,盯视木莲华,“橘香有孩子了?是张家害死了他们?”
木莲华看他脸上掩藏不住的惊恸,栗眸轻眯了下,点头,“是,有人证证明橘香……可能就是坐的这辆马车,跟着张家公子朝张村走去。而橘香遇害的树林子,也是回张村必经的林子。”
‘喀吧’孙三手里的马鞭杆子被捏碎了。
木莲华闻声,心里突然浮想联翩出一种荒诞的可能。
细看这孙三的相貌,此刻因眼神过于忿怒,面容有些狰狞。而他之前跟春芽借铁锹时,木莲华看似发呆沉思着,对周围的事也是有察觉的。她有看到他一脸和气的面相,那五官端方明朗是颇有些俊意的。
“橘香的孩子是你的?”木莲华脱口而出,把心里猜想到的最意外的可能说了出来。
孙三闻言身体一颤,眼神有些慌乱的看着木莲华,之后马上又恢复一脸凶相,“怎么可能。休要坏了橘香名节。”
“你可有妻儿?”木莲华问道。
孙三回道:“刀口舔血之人,哪敢想成家之事。”
木莲华回头看还在昏迷中的春芽,盘腿儿坐在了车辕上,“跟我讲讲你和橘香的事吧。”
此时,因着意外的发现,木莲华已经完全掌握了主动权,解除了绑架危机。
孙三看着坦坦然半点不害怕的木莲华,甚至还审视的看着他,突然笑出了声,然后向木莲华抱拳行了一礼,“木娘子大胆识大智慧也。”
木莲华微抬了抬下巴,道:“夸我也没用,如果橘香娘俩的死和你有关,你也要一并承担责罚。”
孙三靠身在马身上,“不怕我把你灭口了,如此便没有人知道我和橘香的事。”
木莲华警惕看他,“你若这么干,你那帮兄弟们甚至还有你兄弟的家人,所有与你相关之人事,皆要难逃厄运。我绝不是危言耸听。”
孙三眼睛却已经飘忽开来,看向远处的一座小土丘,“我欠张家老爷一个救命之恩。六年前我被仇人追杀,重伤垂危时是张家老爷让我藏在了他的马车里,躲过了一劫。还找大夫治好了我的伤。后来,我也为张家除了几个跟张家竞争的生意对手。
直到三年前我接了一个长活儿。这一去就是两年,直到去年仲秋后才回了鸿丰村。
回到没有一个人的家里,无事时我就在对门的单家茶棚喝茶。九月初二那天,我同样在茶棚里闲坐着,那天我看到了失魂落魄的橘香。
橘香我也是认识的,没想到,一次远活儿,她都嫁人了。不过看她的样子,像是过得很不如意。
单家娘子就拉着她问什么事。
当时就我一个人在喝茶,单家娘子知道我是不常在村子里,也不怎么和村里人交往的人,所以也就只是放低了声音说话,没有回院子里。
开始她们说什么我确实没有在意,不过是婆媳小姑子难伺候,直到她们具体的提及张家。
我才明白,橘香是嫁到张村张家,也就是我恩人的家里。
细听了一番后,知道了橘香是被婆婆嫌弃一年都还没有喜信儿。天天折磨她,让她做下人的活儿。做活儿也就罢了,还让整个张家的人都羞辱她。
橘香是受不了了,借口帮家里几天秋种,才得以回来。
不过即便是回来,也有个老妈子跟着她。或者跟在身后,或者远远的看着她,反正就是不能脱离了那老妈子的视线。
忙了两天后,梅香就被催了回去。
而同时,张家老爷知道我回来了,就派人来找我。
到了张家就看到了正在扫院子的橘香。
橘香也看到我了,却当没看到一样打扫着庭院里的落叶。而粗使妈子在一旁嗑瓜子聊天儿。瓜子皮不一会儿就丢的到处都是。橘香就要重新扫。
我把此事告知了张家老爷。其实我本不该多嘴的。那样她起码做完活儿后就没事了,顶多挨上下人几句,‘不会下蛋的母鸡’‘石鸡’等等。
他这一说,就又多了一个勾引人的狐狸精,做的活儿也更多了。连张家老爷也曾对我投以异样的眼神。
不过我和她年龄差了十岁有多,加上他儿子成亲第二天橘香有落红,所以张家老爷很快就想明白,释然了。
张家老爷那次让我把他生意对头的儿子重伤了,如此他对头一准儿就没有心里经营,他就能趁机吞了对头的客户。
一个月后,橘香在一个大雾弥漫的早上敲开了我的门。
进门后,我发现她越发清瘦,精神甚至恍惚失常。
她说:她要看看是她不能生,不能下蛋的死鸡。还是她男人不行。
当时早晨,加上有几个月没碰女人了,我也冲动……
之后她十一月又来了两次,就再也没有来过。
腊月中我接了一个外活儿,是保护一个富家公子去明城。
在明城又接了去其他地方的活儿,直到今天才回来。
我念着那个和我有过几次露水姻缘的橘香,就直接去了张家。
结果就看到你的夫君坐在院子里,府城里的官员在刑问张家一个经常辱骂橘香的下人。
张家老爷看到我在人群外,就暗示我到后院。
到了后院儿,他说这是最后一次让我做事,事成后就算还了他的救命之恩。
他告诉我橘香在一次从娘家回张家的路上被人杀害了,正在追查真凶。具体的等我绑了单家小丫头后才告诉我。”
良久,木莲华才道了句:“意思是,我是捎带的?”
孙三肯定道:“可我觉得抓你比春芽那丫头更好。”
木莲华点头,“直觉这东西啊,有时候它还挺靠谱。”
“其实也说不准橘香的孩子是你的还是张家公子的。她肯定是和你们两个都有染才能混淆了这个孩子的出身。仵作说是两个月的样子。不过橘香都跟了那张家公子一年了,没能怀上,跟你三次怀上了,你的几率更大些。”木莲华分析道。
孙三突然蹲在地上,懊恼的揪头发,“我不该去走那趟活儿的。”
木莲华怜悯的看着他……也许橘香只是让他有些心里放不下,毕竟是别人的女人。可那个孩子则是他心头的痛。孩子在男人心中永远要比女人更高地位,占据更多。
春芽痛吟一声,似乎要醒了。
木莲华安抚的拍拍她,春芽就继续睡了过去。
然后冲孙三道:“去找我夫君,把事情说清楚了。这事应该就能结案了。还有张家这些年让你伤害的人,也都列出来,让那些人家都知道个清楚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受到伤害,是谁害的。”
“那张家老爷救过我的命。”张三仍执着这个。
木莲华瞪他,“恩人?怎么染指橘香时就忘了。橘香精神失常,你精神也失常了?”
“你父亲孙铁柱,母亲孙路氏,二十二年前,在府城做买卖赚了些钱回乡。在回鸿丰村的路上被一伙儿土匪劫杀。孙路氏容貌秀玉,更是惨遭欺凌至死。你奉为救命恩人的张丁就是那土匪头目。”封祁凭空出现,道出极其残酷的事。
孙三几乎听完就傻了。
青九玄跟着封祁一起出现,看到木莲华盘腿儿坐在车厢前的车辕上,松口气,“你没事跑这里来做什么?这破马车也是你能做的。”
“……我都坐半天了,显然没问题。吆!你们俩,架打得不错啊!”木莲华开始算账。
青九玄颧骨处有青紫淤血的痕迹,头发上的金紫玉冠已经不见了,过腰长发散落在脑后,却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慵懒落拓。
封祁雪白的衣服已经灰白,左袖子已经不见了,薄唇眼角有擦伤破皮,本来光洁的前额多出了一些碎发,令他少了几分严谨冷肃。
这俩看样子是纯粹拼格斗武力去了。还好,如果一个拼仙力,一个拼魔力,怕是这个大陆都要震三震了。现在估计也要送一个走了。
木莲华着实担心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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