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薪忙问,“村长大伯,谁去了?”
“你阿爷、阿奶,昨天去的,一个病逝,一个意外,阿薪啊……”村长说着,有些难以启齿。
毕竟他是舒家村的村长,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他太清楚。
这事也是和族长商量的结果。
在镇上找遍了都没找到舒阿木,可舒阿木下面有个儿子,舒致远。
虽然还是个小儿,也没了关系,但到底是有血脉关系的。
“村长大伯,你让我们仔细想想!”
“你们可得好好想想,明日一早就出丧!”
舒薪点点头。
最后一家子坐在一起商量,如果今天晚上回去了,那就是代表和舒家和解。
可是不回去,以后别人势必要戳小弟脊梁骨。
“这舒家,其实最恶毒的两个人都去了,他们也不是脸皮厚的人,咱们或许可以回去!”柳氏提议。
“娘,我反对!”舒薪第一个反对。
“我也反对!”
“我也是!”舒芩、舒芪连忙出声。
她们太清楚舒家人了,就是吸血蚂蟥,瞧着恶人,黏上更恶心。
柳氏忙问,“那你们说怎么办?村长、族长还在大厅等着呢!”
舒薪想了想才说道,“今晚我们肯定不能回去,但是也不能不去,不如这样子,咱们明日一早,在他们要经过的地方设一个香案,送葬队伍路过的时候跪着磕个头,也算是全了这份血脉情了,这也是我们最后的让步!”
柳氏抿了抿唇。
“那你去和村长说,我,我……”
她不敢,也说不出口。
在柳氏心里,舒老头、舒婆子死了,这恨啊怨啊也就没了。
她不想折磨自己,也不想去折磨舒家人。
就像对舒阿木一样,怨没了恨没了,心里也就没这个人了。
“我去说!”
大厅里,沈多旺陪着村长、族长和舒家村几个汉子喝茶,舒薪进来,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
村长沉默,族长也沉默。
好一会村长才说道,“这点,倒是和你三个堂哥所设想的一样,他们说,如果你的决定是这样子的,便依你!”
经历了一些事情,舒宜然三兄弟也是快速成长。
再不是以前那般不识人间烟火的后生。
“那就这样子决定吧,明日一早我们过去,在路边设个香案,送一程我们就回来了!”
“行吧!”
舒家村
舒家
舒宜然看着道士在棺木前敲敲打打。
作为这个家长孙,他以前从来不知道作为大哥应该如何,如今明白,却失去了很多。
他看过别人家的哥哥,对弟弟妹妹们是什么样子的,再想想他对弟弟妹妹是什么样子的?
尤其是对三房那几个妹妹。
当初舒薪指着他鼻子骂,他还觉得恼火委屈,如今才明白,舒薪是对的。
没有经历切肤之痛,又有什么资格去说别人。
得到村长带回来的消息,舒宜然松了口气,“这样子也好!”
八月十三,舒婆子、舒老头出丧,舒薪几个早早便准备在了路边,等着送丧队伍过来的时候,跪在了蒲团上。
舒阿城、舒阿山、舒有田三夫妻倒是跪着了还了礼,舒宜然为首,其他兄弟姐妹也跟着跪下还礼。
便是舒娟儿、舒缎儿也跟着还礼。
不管多少恩怨,倒是都在这一刻和解了。
等送丧队伍过去。
小弟才轻轻的喊了一声,“娘?”
“嗯?”柳氏红着眼眶会声。
“那是阿爷、阿奶吗?”
柳氏点点头,“嗯,那是阿爷、阿奶,虽然他们没有见过小弟,但是我们小弟这么聪明可爱,他们要是见了也一定很喜欢小弟的!”
“嗯,我知道的!”
小弟嘻嘻嘻一笑。
柳氏抱着他,轻轻的哭了出声。
“我们回去吧!”舒薪出声。
沈多旺伸手扶起她,将案桌留下,舒家那边会收拾,收拾了,便是呈了情。
一家子上马车回家。
十四要搬去镇上,要做的事情也多了呢。
舒薪虽是孕妇,也在叠衣服,沈多旺整整齐齐的往箱子里放。
“以后这边也不知道回来不回来,便都带上吧,若是要回来,咱们从镇上带也方便!”沈多旺出声。
“嗯!”
其实要带的东西也不多,床、家具这些肯定是不带的。
粮食也不带走,留给和婶一家子吃。
他们的任务就是将院子打扫干净,再种点青菜、养点鸡、猪什么的自己吃,也不用每日做那么多人的饭菜了。
和婶倒是想跟着去镇上的,可知道镇上有人伺候,几个婆子也跟了去,和婶便红了眼眶。
“夫人……”
“和婶,你好好在这里待着,现在你们住的院子就归你们了,以后若是有人来,你看着人口安排一下,这边你以后多费心!”舒薪道。
“夫人,奴婢记下了!”
“嗯,至于和美,她先跟在你们身边,等我那边全部安排好,再接她过去,不过说实话,去了那边,那就是丫鬟,要做的事情可多了,如今在这边,跟着素兰她们学刺绣也是极好的,村子里有合适的小伙子,也可以留意着,到时候我给她添妆!”舒薪又道。
和婶忙拉着和美跪下磕头。
舒薪对于她们一家子,已经是极体面了。
在这乡下,粮食也不少。
这屋子后面的地种了菜也吃不了,还能拿去镇上,到时候也能混个眼熟。
十四一大早,几辆马车天没亮就过来了拉东西。
将箱子一个个搬上去,舒薪看着住了快一年的家,有些不舍,却也不是全然不舍。
她还是想去镇上的。
以前那么多顾虑,但是沈多旺打了老虎,赚了银子,就算去镇上住,也没人能说什么。
沈多旺再不是吃软饭的男人。
这些日子,沈家那边倒是安稳的紧,今天这么大的事情,都没人出来看热闹。
舒薪也不想去管他们,不来找麻烦最好,不过倒是好奇沈家发生了什么?
到了镇上小院,胖婶一家早早在门口等着,帮忙把东西搬进去。
如意、如雨、如香三人勤快的进,跑江鹏程的端茶倒水。
八个丫鬟、四个婆子、向暖都被安排在别的院子,一般没事不用过来。
舒薪摘了几朵蔷薇花,找了个花瓶摆放在床头。
闻了闻,香喷喷的。
“这么热的天,这一地的蔷薇还活着真是不容易!”青青说着,摘了一朵嗅了嗅。
真香。
“一会胖婶会拿她烘焙好的花茶过来,青青姐你尝尝看,味道可好?”
“我不挑嘴!”青青笑着,转身出了主院。
这里是舒薪、沈多旺的地盘,她还是少来为妙。
小弟、幺妹早摘了好多蔷薇花捏在手里,拿着去给柳氏,要柳氏带回家去。
“这两个孩子!”柳氏哭笑不得,把蔷薇花瓣放在一边桌几上,点点小弟、幺妹额头。
怜惜之情浓浓。
舒薪、沈多旺在屋子里收拾,如意三人舒薪也拒绝了。
“夫人……”
“以后这边,你们没事不要过来,我自己会收拾的,还有早上什么的,我没喊你们也别过来,真要伺候,便在大厅那边院子侯着,我这边喊一声你们也听得见!”
三人面面相觑,见沈多旺一直不说话,把衣服拿进了内室,才恭恭敬敬的应声,“是,夫人!”
更明白,这个家怕是夫人说了算的。
见她们听话,舒薪很满意,转身去收拾别的。
收拾好之后,虎子、阿爷、阿奶也来了,虎子好几次想要开口说什么,舒薪都笑着打断了他。
一起前往醉仙楼。
一家人,一大桌子美味佳肴。
舒薪胃口时好时坏,不过能吃的时候多,也有她喜欢吃的菜,硬是吃了一大碗米饭。
还要再吃的时候,沈多旺不允许了。
“休息一会在吃,或者留着做点心!”
舒薪撇撇嘴。
倒是布掌柜又送了十来个柿子上来。
“布掌柜,你从哪里得来的柿子?”舒薪问。
“乡下亲戚送来的!”
也就十几个,他是一个都没敢私留,全部端了上来。
知道舒薪有了身孕,沈多旺到处找果子,巴结都来不及。
舒薪一人一个分下去,剩下几个小弟、幺妹两人平分了。
沈多旺瞧着,脸色沉了沉。
觉得布掌柜这事做的不对,他就应该数数人有几个,拿几个上来就是,余下的偷偷给他带回去才对。
没眼力见。
布掌柜哪里知道沈多旺的心思,见舒薪喜笑颜开,拿着红彤彤的柿子舍不得吃,笑着退了下去。
沈多旺却找了个空闲去找到了布掌柜,“你那柿子哪里来的?”
“回沈公子,是乡下亲戚送来的!”
“带个信给他,问问他家里还有什么水果,下次摘了送过来,你亲自送到宅院那边去,记住了,别送错了地方!”
“是!”
布掌柜连忙应声。
心噗通噗通直跳。
莫非他入沈公子的眼,高升在即?
舒芩吃的有些饱,便起身走动着消消食,却在走廊的时候见到了吉祥,“吉小哥?”
她还记得吉祥,吉祥当初给她糕点,她一直记着呢。
吉祥看见舒芩,错愕了好一会才喊出声,“你,你是菜花?”
“对啊,我是菜花,不过如今我可不叫菜花了,我叫舒芩!”舒芩笑着,笑颜如花。
吉祥顿时羞红了脸,低下头不敢直视。
“吉小哥,听大姐说,你就要做这醉仙楼的掌柜了,是真的吗?”
“嗯,等过年舅舅去了县城,我就要做掌柜了,这些日子已经在学习,到时候你过来吃饭,我给你最好的雅间!”吉祥说着,笑的有些讨好。
以前还敢想想,如今身份已是云泥之别,再不敢去多想。
癞蛤蟆不敢贪慕天鹅。
此时此刻的舒芩,在吉祥眼里,便是天鹅一般的存在。
他便是成了这醉仙楼的掌柜,依旧不敢高攀。
“好呀,不过我不可能经常来的,对了,那次给你我的糕点,还有吗?我想带一些回去吃!”
“有,不过今天的已经不新鲜了,明日一早蒸出来,我送去舒家,你出来拿可好?”
舒芩想了想,“好,不过明日十五,要吃月饼呢,家里人都在,你得多准备一些才行哦!”
“好!”
两人说着话,屋子里有人喊她,舒芩忙转身进了屋子。
吉祥看向抿了抿唇。
转身去忙别的去,却回了好几次头,也没看见舒芩出来。
不过明日就能相见了。
“干嘛去了?”舒薪问。
舒芩挨着舒薪坐下,“在外面走走,遇见吉小哥了,他瞧着比以前长高了许多,也敦实了!”
“怎么不请他进来坐一下?”舒薪问。
“哎呀,忘记了!”舒芩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下次一定记住!”
舒薪笑笑不再多言。
吉祥以前对她们姐妹俩颇为照顾,她们都记在心里的。
吃了饭,天色还早,但也要各自回家。
“阿薪……”
虎子看着舒薪喊了一声。
“虎子哥有事?”舒薪问。
“有!”
“那行,家里说吧!”
“好!”
柳氏娘几个回舒家,阿爷、阿奶几天不见小弟、幺妹,稀罕的紧,先跟着柳氏他们回舒家了。
舒薪是要回自己家‘沈宅’的,虎子跟着到了‘沈宅’,舒薪招呼虎子去书房说话。
说是书房,也不算是,毕竟没有书一类,就是个空架子。
“坐吧!”
“嗯!”
兄妹两坐下。
等如意上了花茶,虎子端着抿了一口,才说道,“阿薪,有件事情,我要跟你商量一下!”
“你说!”舒薪温和低语,“自家兄妹,没必要这么见外!”
“我想搬出去!”
虎子说完,彻底松了口气。
更不敢去看舒薪的神色。
“……”舒薪沉默许久。
端着花茶抿了几口,搁下后才说道,“虎子哥,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虎子闻言,抬眸看着舒薪,“阿薪,我说,我想搬出去!”
“我已经想了很多次,阿薪,我不是说搬出去后就不管家里,那里是我的家,我一辈子的家,就算我不住那里,我也会放在心里,认真呵护一辈子,可是阿薪,我必须搬出去,我……”虎子说着,顿时红了眼眶。
经历这么多事情,他也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虎子。
可是他做不到让人去害家里人,而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能做。
那是珍珠的娘家人,他做的狠了便会伤了珍珠的心。
财帛动人心,他不希望别人通过他,来拿属于舒薪她们的东西。
在没有经过舒薪她们同意的情况下拿走,那叫偷。
“你是认真的?”舒薪问。
“是,我是认真的,为此,我想了很久很久,这几夜我彻夜难眠,我一直问自己,我得到了那么多,为这个家做了什么?其实不管我做了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没有你就没有我虎子的今日!”
“阿爷、阿奶知道了吗?”
“还不知道,我还没说!”
“那嫂子呢?”
“她知道,并赞成我们搬出去!”
舒薪沉默许久,才说道,“虎子哥,你要搬出去,不单单要和我一个人说,你还应该和我娘说,如今我是出嫁女,家里当家做主的人是我娘!”
“你同意吗?”虎子忙问。
“我本来是不同意的,不过你有你的思量,我只能同意,咱们虽不是亲兄妹,但是这些年相处下来,我们也算的上亲兄妹了吧!”
“是,我们是亲兄妹!”
“那作为亲兄妹,我想给你点什么,你也不会拒绝的对不对?”
虎子忽地笑了出声,“你啊,还是想着对我好!”
却又顿时落下了泪,双手捂住脸,“可是我何德何能,大嫂、二嫂偷拿了家里的东西,我都不敢上门去要,我是个懦夫,我不配……”
舒薪扭开头,擦拭了一下眼角。
“我懂!”
因为戴珍珠在中间。
若是换了她?若是戴家没有先上门,她就算知道东西被拿走,会亲自上门去讨要吗?
舒薪扪心自问,她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