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依旧跪着,太子不叫平身,他依礼不能起身,但那双锐利的眸子,却十分大不敬的直视君默:“敢问殿下,面圣何事?”
君默此刻十分生气。
她天天在父皇面前,从没听闻父皇有让沈渊当她太傅的意思。
更何况东宫乃是国本,太子怎可轻易离宫?
肯定是沈渊居心叵测,在父皇面前搬弄了什么是非,想要把自己安在眼皮子底下,好寻找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暗害她。
毕竟上一辈子,他也是这样干的,还成功了,不是吗。
一想到上辈子沈渊在自己身上加诸的百般痛苦,君默的语气自然好不起来,一顶大帽子就朝沈渊头上扣了下去。
“本宫做事,也需要向你报备?经你批准?父皇都不曾如此管束本宫,沈将军,你简直目无尊卑!枉顾法纪!”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沈渊不明白,君默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大的敌意,他好像并没有什么地方招惹过这位太子。
但不管为什么,为师的尊严不能丢,他站起身来。
君默厉声呵斥:“佞臣放肆!你是要骑到东宫头上去吗?本宫不叫平身,你居然敢起?”
小丰子悄悄托住了自己快掉在地上的下巴,比沈渊更一头雾水。
太子殿下虽然人后小肚鸡肠,偶尔毒舌嘴贱。
但人前,表面功夫做得很足,常常装得霁月清风,十分温润。
平素那也是待人亲厚,颇得人心,完美得宛如天上仙。
京城中多少见过殿下的闺秀小姐们,被这样表面雅正的太子勾得神魂颠倒,哭着闹着想要嫁入东宫?
小丰子伺候太子这么些年,从没见过主子发过这么大的火。
而且这怒火来得还有些莫名其妙......
沈将军好像就是随意问了一句,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原来,人前谪仙一样的太子殿下,在外人面前发起火来这么凶?
小丰子被吓得有些瑟缩,沈渊却顶着君默满含敲打的目光,膝弯微抬,极具侵略和压迫性的步步靠近。
“殿下,如今臣为太傅,对殿下有管教约束之权,殿下尊我为师,自该尊师重道,谦逊恭良,如此大吼大叫,成何体统?!”
最后四个字,竟有气拔山河之威,简直像是雷霆之怒。
好家伙。
这人比太子还凶。
沈渊就在面前,君默不得不仰起头,才能跟对方平视,继而用眼神跟对方一争高低。
此时君默无比恼恨。
为什么她每天努力大量进食,也只达到了普通男子的最低身高标准?
以至于现在只到沈渊的肩膀那么高,对方看自己还需得俯视,而自己看他,活似在仰视钟馗神像一般。
好没面子。
“来人。”还没等君默发作,沈渊已经抢先一步,“请笞(chi)尻(kāo),今天臣给太子上第一课,叫做——礼教。”
登时,连君默都愣了:“你敢?!”
所谓笞尻,说白了就是打屁股。
这屁股并非随便打,要讲“礼”。
执行时喝令学生趴在条凳上再打,并且要将板凳搬到孔夫子牌位前,伏在上面受笞。
处罚过后还要对孔夫子牌位作一揖,表示忏悔。
一般只有犯了大过错,老师才会对学生施以笞尻——因为这得扒掉裤子。
君默瞳孔震颤:“本宫乃储君,你今日所作所为,本宫必当呈报父皇!”
“陛下若肯听呈报,就不会让臣做殿下的太傅。”沈渊话赶话的怼了回去。
君默竟然一时哑然。
也是,毕竟沈渊,可是出了名人形绞肉机。
他杀人的速度,比阎王在生死簿上画个勾还快。
这样的声名狼藉的人,手段能温和到哪里去?
父皇既然做下这个决定,那必定早已预料她会遭受到什么样的非人待遇。
沈渊环视一周,见东宫无人敢上前,冷哼一声,即喝一人名:“项少卓。”
立即,一群穿着玄甲的将士直接破门而入。
被称为‘项少卓’的那人风风火火,左手扛着一条板凳,右手端着孔夫子牌位,直接破门而入——
‘砰’的一声把板凳和孔夫子牌位砸在君默面前,同时单膝跪下,双手抱拳,字正腔圆,“恭请殿下上凳!”
竟敢指使武官在东宫动粗,君默指着沈渊的修长手指时时发颤,“沈渊!你作死!”
但她和沈渊,明显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沈渊不耐听她废话,给了项少卓一个眼神,两个玄甲士兵立即一左一右,把君默摁在了板凳上。
君默用力挣扎,但她那点力气在士兵面前,如同蚂蚁般不足一提。
她怒红了眼睛:“沈渊,你敢羞辱本宫,明日本宫必叫你横尸菜市口!”
若真被人扒下裤子,她的身份岂不......
君默正准备使下杀手锏,下一刻,沈渊却卸下了腰间佩戴钢刀,亲手拿起笞鞭,“殿下乃万金之躯,臣不敢扒殿下的裤子,也不敢羞辱殿下,只不过该受的罚,还得受。”
最后一个字落下,笞鞭‘啪’的一声,隔着昂贵的布料,狠狠打在君默的臀上。
这个杀千刀的,一点没留力气。
君默立即觉得自己皮开肉绽,虚汗瞬间爬满额间。
她自小病痛不断,重生以来,更是觉得元气大伤,走路都需要强撑着,才能不叫人看出脚下的虚浮,哪里受得住这种皮肉之苦,当即眼前就一阵阵发黑,好悬没有昏死过去。
想要痛叫出声,却因为疼痛过甚,喉间像是被一坨巨大的棉花给堵住了,根本发不出丁点声音。
再加上不肯在这个佞臣面前服软,于是死死的咬住下唇,给忍住了。
纤薄的皮肤上,青筋根根暴起,君默汗如雨下,竟很快把衣衫都全数湿透。
绛紫色的中袍沾了汗水,贴在她的皮肤上,勾勒出她纤弱的脊背来,看着实在是可怜,总觉得再打两下,就会把她整个人都给打散架。
沈渊却视而不见,啪啪啪又是一顿打,根本就没给她喘息的时间。
狂风暴雨的笞打之后,君默距离昏死就只有一步之遥,全靠一口硬气撑着,才没闭眼。
沈渊收回了手。
“念在殿下是初犯,姑且先打十下作为警告,下次若是再犯毛病,殿下,臣的手,可不软。”
君默疼得浑身颤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意识模模糊糊中,记得自己好像在骂人:“沈渊,你个混蛋,你带着笞鞭和凳子来,分明就是一开始就预谋好了,不管如何,都要找借口打我一顿,今日这仇,你给本宫记着。”
“啧,没想到居然被殿下给看破了。”沈渊抓起自己的钢刀,面无表情的样子简直令人发指,“不过那又如何呢,谁叫臣如今是殿下的老师?”
小丰子颤颤巍巍把君默给扶起来,心疼得直掉眼泪,但迫于沈渊的威慑,硬是不敢哭出声来,只敢小声啜泣。
沈渊看小太监这副样子就觉得来气,“哭什么?十下鞭笞而已,死不了人,殿下身为储君,身体竟然如此孱弱,打几下就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你们贴身伺候的人,到底是怎么伺候的?你,等下自去刑房领责罚,杖责五十。”
小丰子哭得更惨了。
沈渊斜睨项少卓,一字一顿道:“帮殿下收拾东西,即刻搬离东宫,一个时辰之内,我要在将军府看到殿下。”
项少卓抱拳,“是!”
君默撑着单薄身子爬起来,有些狼狈的扶着板凳:“沈渊,有本事明日早朝后别走!”
沈渊临走的时候,君默好像听见他不屑的低声呢喃了一句。
“小矮子,想给我下马威,你还嫩点儿。”
君默揪住小丰子的袖袍,咬着牙虚弱的吩咐:“去,把我书房中的圣旨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