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顺着钢刀,如同泉水一样滴落地面。
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
内侍们不敢看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连忙低垂着头,跪了下去,如同鹌鹑一样胆战心惊的缩着。
小丰子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攥着君默的袍角,眨巴了一下眼睛,眼眶里有热泪涌了出来:
“殿下,奴才不值得您为我这般......”
君默挡在小丰子面前,沈渊的那迅猛一刀砍在了她的肩膀,鲜血瞬间的浸湿了她半边身子。
素白的衣裳染了血,紧紧的贴在她单薄的身躯上,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因而妖冶的红就显得格外刺目。
她死死的盯着沈渊,形容疯魔,“杀我的人?先杀我。”
语言简单,却表明了她坚决护着小丰子的决心。
“胡闹!先帝就曾因为过于宠信宦官,而导致过一次内阁大乱,如今司礼监那帮阉人已经隐有坐大的趋势,殿下身为太子,不引以为戒,反而想要重蹈覆辙?”
沈渊顿时大动肝火。
这个小太子太过任性了,为了一个太监,竟然就冲动的挺身挡刀。
如果不是他收力及时,现在大家眼前的,就不是一个太子,而是两半太子——
被他劈成了两半。
妈的,想死死远点,别连累他。
君默缓缓握住刀背,用力一抬,把钢刀扔到一旁,冷道:
“沈渊,不用装作一副耿直忠良的样子,满口为国为民为我,你想的什么,我们二人心知肚明,如此惺惺作态,我看着恶心。”
沈渊先前也收过一个学生。
那学生乖巧懂事,聪颖好学,从来不会大声忤逆他。
他一直觉得所有的学生应当就是这样的,没想到遇到了君默。
仅有的耐心消耗殆尽,他十分冰冷的看了一眼小丰子,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小丰子当时心里就凉了一片。
他从小看人脸色办差,他知道,自己已经被沈渊给盯上了。
迟早有一天,这个沈将军会给他安一个不得不死的罪名,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儿,正大光明的杀了他。
君默捂着自己受伤的肩膀往屋内走,“小丰子是本宫最得力的奴才,他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本宫掀了你的沈府。”
沈渊挡住了她的去路,嘲讽道:“殿下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你如今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拿什么来掀了我的沈府?我就算杀了你的太监,你又能拿我如何呢?”
是了。
沈渊是大雁的肱股之臣,又得景帝宠信,就连君默贵为太子,在他手下也是屡屡吃亏。
一个太监而已,在他面前就如同一粒尘埃一样渺小。
君默所有的怒火,都在这一刻,仿佛被一盆冷水浇灭了。
她只有右眼还能看见,她认真看着沈渊那张有恃无恐的脸,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控了。
重活一世,她应该比上一世更加沉着冷静。
如果就因为一只眼睛而失去了斗志,那么就算她再重生无数次,也会无数次被沈渊碾压在脚底,然后丢掉性命。
就像是现在这样,沈渊身为臣子,却只用付出一些微不足道的代价,就能一次又一次的重伤她、拿捏她、甚至是蔑视她。
她本来就体弱,明里暗里的毛病一大堆,平日吃药比吃饭还勤,如果再这样折腾她两次,估计她就要提前入皇陵。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一世,她要赢。
沈渊得死!
她多日来的颓靡一扫而光,不顾肩膀的新伤,挺直了背脊,字字铿锵,“就凭本宫是东宫之主,只要这王朝还一日姓君,你沈渊,就一日是臣。”
沈渊从第一次见君默,就总觉得这个太子一副随时要断气的娇弱模样,这倒第一次,有了一点为君者的强势。
可惜,是为了一个阉人。
他冷哼一声,不以为意。
在这一瞬间,君默的这种强势看起来挺吓人,实际上只不过是纸老虎,轻轻一戳,所有的一切都会像泡沫一样散去。
该懦弱的太子,还会依旧懦弱。
并不能改变什么。
沈渊的神色一暗,像是被气得不轻:“好!有志气,殿下最好能守好你的东宫之位,守好你的大好河山,臣——等着看。”
君默心中暗想:果然,狐狸尾巴这么快就藏不住了,挑衅!赤裸裸的挑衅!他这话里的意思,不就是明明白白的彰显了,他有夺位的野心?
沈渊拂袖离去,项少卓连忙跟着他一路小跑。
君默撑到他们转身,这才踉跄两步,浑身脱力朝地上软倒下去。
小丰子一惊,立即熟练的四脚着地、连滚带爬的,在君默倒地之前,匍匐在地上,露出自己的背脊,把自己当做一个标准的人凳。
君默软倒下来,刚好坐在小丰子的背上。
她粗重的喘着气,没受伤的那只手抚摸了一下小丰子的头顶:“最近瘦了些,我坐着硌得慌。”
小丰子正准备告罪,却没想到项少卓去而复返。
无意间撞到君默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项少卓略微有些尴尬,“那个......我、我的刀忘拿了,我这就走!这就走!”
说罢连忙捡起那还沾有君默的血的刀,逃也似的离开了。
沈渊正在气头上,项少卓守在门口,脸皱成了苦瓜,却也不敢贸然进屋。
直到戚青风到来。
项少卓像是看到了救星:“哥们儿你可来了!赶紧进去看看将军,我怀疑他晕死在里面了。”
戚青风伸手准备推门,却在最后一刻警惕的收回了脚步,质疑项少卓:“你自己怎么不进去看?”
项少卓心虚的挠了挠后脑勺:
“刚才将军跟太子争执了一下,背上的伤口好像是裂开了,那太子一点都不知好赖,将军处处为他着想,他却处处跟将军作对,我怕将军怒极攻心再加上旧伤复发......”
“所以你就坑我去送死?”戚青风真诚的发问,那视线简直直击心灵。
项少卓被问得脸上一烧,只能硬着头皮道:“好吧,那我自己去看......”
戚青风麻利的让出位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项副将先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