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以后了。”君默的声音无情至极:“太傅糊涂了,将死之人,哪来的什么以后?”
沈渊只是冷笑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
牢头小心翼翼的上前来,“殿下,时辰就快到了。”
君默往一旁侧了侧身,“太傅,该上路了。”
沈渊用手撑着栅栏门,蹒跚着留给君默一个背影。
出了天牢,沈渊乘坐囚车,按照惯例,该给他上手镣脚铐和重枷,从闹市区游行而过。
牢头拿着枷锁出来,正想要往沈渊身上套,沈渊往后退了一步,直勾勾的看着君默。
牢头拿不准君默的意思,也看过去征求意见。
太子殿下对沈渊的态度莫测得很,一会儿护着一会儿不护。
君默跟沈渊对视片刻,默默的收回了目光,踩着人凳上了马车。
牢头的底气一下就足了:“沈将军,您可别让兄弟们为难,大家都不想动粗。”
嘴上是这样说,但转头看见君默上了马车,几个武功底子不错的狱卒就一拥而上,直接把沈渊摁在囚车里面,粗暴得给他戴枷。
狱卒生怕沈渊反抗,都是可着往死里下劲儿,沈渊浑身的伤口,没有一道不在此时崩裂,鲜红的血液斑斑驳驳的染红了囚衣,远远看去,像是白色的衣袍上开出了浓烈的红梅一样灼眼。
沈渊双眼一错不错的盯着不远处的马车。
可君默毫无动静,任由枷锁咔哒一声,套在了他的身上。
沈渊眼中的光芒一寸一寸黯淡下去。
心里面最后一点希翼,也消散不见。
囚车和马车一同启动,道路两旁都围满了人,君默一路掀开帘子寻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乔装改扮,混在人群中的戚青风和项少卓。
她已经许久没见过这两人了,上次听到戚青风的消息,还是这人从万寿观逃脱。
大概是这两人太过急切了,一直在往前面挤,几乎都快已经把囚车围了起来,导致君默这样的视力,也能捕捉到那两人的身影。
戚青风本来是重伤,现在还没有完全康复,君默还能看清他一边跟随囚车,一边捂住自己的腹部,看样子,月余前,他的内伤不轻。
君默收回视线,只将修长的手伸出窗外,打了一个手势。
立刻,人群中有许多便衣黑鹰卫,急速的朝着囚车靠近,形成了一股合围之势,将靠近囚车的那些人围得严严实实。
沈渊有些疲惫的抬了抬眼皮,一眼就敏锐的发现了异常,于是便对戚青风打了个眼色。
戚青风抬头一看,见自己已然被包了饺子,立即破口大骂:“君默这狗贼,太奸诈了!”
但骂归骂,其实也并没有多慌张,横竖,今天都必须有一场硬仗要打,君默做好了准备,他们也不可能全然被动。
一路跟到了刑场前,君默一直不上不下的那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
重生以来,这些日子的悬崖走钢丝,或许要在今天结束了。
不管多少人准备营救沈渊,今日都不可能得逞。
心里面没有即将胜利的喜悦,反而有些抬眼四顾心茫然的感觉。
君默下马车的同时,沈渊也被推搡着拽下了囚车。
君默看着男人那十分沉重的脚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刺刺的,有些说不出来的憋闷感。
这一世的沈渊,给她了一种完全陌生的感觉。
他似乎,跟上一世谋权篡位的奸臣,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但君默不敢赌。
一有侥幸的念头,她似乎就能感觉到上辈子被腰斩的伤口隐隐作痛,时刻在提醒着她凄惨的下场。
她不知道,上一世自己死后,沈渊霸占着君家的江山,到底做了些什么?
君家侥幸存活下来的那些人,会不会有一个善终?
她和沈渊之间,注定是你死我活的结局收场。
刚下马车,便看见病重多日的父皇,竟然被人孱弱的搀扶着,坐在行刑官的位置。看书溂
君默一愣,立马大步流星上前:“父皇!今日刑场绝对不太平,你身子已经撑不住了,还来这里做什么?”
如果要是别人,君默此时恐怕就要指着对方的鼻子骂‘作死’了!
景帝靠在椅子上,身体状况是肉眼可见的颓靡:“听说今天会有万民情愿,朕没见过这盛况,特地前来长长见识。”
“万民请愿?”君默一愣,随即质问景帝:“这是父皇你私底下谋划的?”
如今景帝缠绵病榻,还能比她更早收到万民请愿的消息,那就就只有一种可能——这所谓的‘万民请愿’,压根儿就是景帝自己弄出来的动静。
“父皇!”君默厉声呵斥:“你就非要跟我作对吗?”
景帝浑身都没什么力气,说一句话也断断续续的:“父皇从你那个年纪过来,了解你此时的心境,身为储君,保持最起码的警惕性猜疑心,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很多事过犹不及,需要你自己经历过后,才能醒悟。我年轻的时候比你嗜杀,但如今回头一看,许多人都没有你想象得那样面目可憎。”
君默面无表情,并没有被说动。
父皇如果见过她被沈渊扔进沸水中烹煮的场面,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景帝继续道:“皇儿,民心是最不可逆的东西。”
话音一落,人群中,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突然涌出许多人来。
他们将侍卫拦起来的人墙冲撞开来,拼了命的往沈渊身边挤,嘴里还在大喊着:“沈将军卫我疆土,是我们大雁的大功臣!他绝对不会贪污受贿,我们要求重查此案!”
“重查此案!”
“就是,有冤情,肯定有冤情!”
陆陆续续的,有的人连怎么回事都不知道,也跟随着大众人云亦云着,要求重查此案。
眼看着要求翻案的人越来越多,已经直接把刑台堵得水泄不通,沈渊根本就没有办法被押送到刑台上,君默的脸色越来越黑。
转头一看,景帝脸上也出现了诧异的表情,仿佛也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人向着沈渊。
“父皇,你看见了吧,百姓都快不知道这江山到底是姓君,还是姓名沈了。”
城中已经快要闹翻了天,此时的城外,十里长亭处,白璟雯还在苦苦的等着,她焦灼的盯着远方,像是恨不得把虚空盯出一个洞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