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这句原谅之后，奎恩斯呢喃了几声“谢谢”之后，倒在了地上。
她已经严重脱水，如果不能及时补充水分，那她无法撑到四十公里外的灵光救助站。
泰隆德将她抱了起来，找了一处避免日晒的地方，从嘴里吐出了昨天清早被奥利弗逼着喝下去的水。
有了水的摄入，奎恩斯很快醒了过来，她摸了摸自己潮湿的嘴唇惊讶地看向泰隆德。
“你在阴影里，处在光之灵主的照耀之外，喝点水不犯忌的吧？”
“不是……你哪来的水啊？”
泰隆德笑了笑，说：“你最好别知道。”
奎恩斯抹了把脸，喃喃地说道：“我……我刚才好像看到我父亲了，我……是不是已经向你求助了？”
“嗯，你已经向我求助了。”
奎恩斯叹了口气，嘀咕道：“是幻觉吗？”
“你看到的说不定是光之灵主的指引。”
奎恩斯捂着脸沉默了很久。
半小时之后，她强撑着站起身来。
“走吧，既然我已经向你求助，那我就放弃了，谢谢你救了我。
就算那时我看到的，听到的是幻觉，那也已经给了我答案，我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理由了。”
“嗯，那我送你去灵光救助站。”
奎恩斯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等凉快下来再走，你继续你的试炼吧。”
“你体内的电解质紊乱得厉害，只是补充水分是没有太多用处的，灵光救助站要四十公里呢。
还有一个问题，我不知道路线。”
“啊？你不知道路线？这哪个信徒都应该知道吧。”
“我又没说我是信徒……”
泰隆德笑着，将纱巾递给了奎恩斯。
奎恩斯笑了笑，说：“我已经不需要这东西了，我的生命，我的所有都是我父亲给我的，我又何必为了同样是他给我的疤痕而感到羞愧呢……
我要坦然接受这一切。”
对于奎恩斯的转变，泰隆德微笑着点了点头。
十分钟之后，泰隆德背着奎恩继续踏上了圣行之旅。
看着背着自己仍然能跑得起来的泰隆德，奎恩斯目瞪口呆。
“你……你竟然还跑得动啊……”
“嗯。”
“你到底是谁啊？”
“反正不是光之灵主。”
奎恩斯抿了抿嘴，说道：“喂……说好了交换的，我已经把我的故事和圣行目的都告诉你了，你总得告诉我你的参加圣行的目的吧？”
泰隆德笑了笑，稍微提高了跑步的速度。
“我只是想知道，人为何会去信仰神。”
“那你现在知道了吗？”
“还没有，我只知道了两个原因……
一个是从奥利弗那里得到的，一个是从你这里得到的，但它们还不够解释全部。”
“奥利弗？”
“我在圣行路途中的一个旅伴。”
奎恩斯想了想，问道：“还有什么问题解释不了？”
泰隆德没说话，他把速度加得更快，朝着奎恩斯说的那个方向狂奔着。
两个小时之后，迎着灵光救济站的那几个信徒的诧异目光，泰隆德将奎恩斯交给了他们。
在留下“她已经向我求助过”这句话之后，泰隆德再次踏上了旅途。
这次，直至太阳落山他都没能看到一个圣行者。
但他看到了枯骨与被秃鹫覆盖的尸体。
这一下午，他检查了许多枯骨与尸体。
他们有的死了很久，像是上个世纪，有的就在几分钟之前，似乎是灵魂刚被光之灵主接纳。
但死了就是死了。
这就是泰隆德想不明白的地方，那缺失的拼图。
太阳完全下了山，他决定遵从教条，停止前进。
在黑夜留出的空隙之间，星光撒了下来。
泰隆德望向远方，又是一具尸体。
在沙石地上刨坑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因为坑总会被坍下来的沙土掩埋。
即便如此，泰隆德仍然为那个陌生人挖了一处墓。
“你们终究是光，死后也会变回光；
你们终究一无所有，死后你们也将归于虚无。
……”
泰隆德念着悼词，这是灵光神教的教众们会在葬礼上送走死者的悼词。
他抱着双膝坐在坑边，凝视着坑里的这个男人，想象着他的一生。
天上的星星向着西方移动，一夜的时间，它们遁逃不见。
那纠缠的双日再次升起，阳光照进坑里，照在了男人的脸上。
泰隆德站起身来。
“愿你的灵魂归于光之灵主。”
说完，他将沙墓坑填埋，继续上路。
在烈日移至头顶之际，泰隆德望向远方，石窟已经在目力所及之处了。
三湾窟并不像教文中写得那样有一道通天的神光降临，照在它的身上，它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石窟。
它也不是没有文明存在的痕迹，至少它旁边还有一所灵光救助站，救助站旁还有几辆飞行摩托。
但它的前方缺少一种事物，这使得它变得突兀，甚至连存在的事实都变得模糊。
它的前方没有圣行者。
十公里的最后距离上，没有一名站着的圣行者。
泰隆德从石崖上跳下，朝着圣行的终点前进着，他时不时地俯下身，询问着。
“需要帮助吗？”
“你需要帮助吗？”
“只要你开口，我便会帮你。”
他每走个几百米就会低头去问，但已经没有人能回答他了。
他询问的对象有时是一具枯骨；有时是已经风干的尸体；有时是一只戈壁蝎。
终于，已经不必借助高度差就能看到三湾窟了，泰隆德很失望。
他没能获得最后一片碎片。
泰隆德惊讶地发现，他的脚步开始犹豫，他开始往身后看去，希望能有一名圣行者出现在身后的地平线上，为他带来那一片碎片。
那没有用，事实就是事实，事实就在眼前。
但事实似乎有了一些异动，他前方远处有一名身形枯槁地身体趴在地上突然的蠕动了一下。
泰隆德赶紧跑了过去，俯下身来趴在那人耳边呢喃道：“你需要帮助吗？只要你向我求助我就能帮你。”
那人皮肤灰白，他费力地转着脑袋，气若游丝地说道：“我不需要你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