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宁微蹙眉心道:“去还是不去。”
“去去去,攸宁女君开口,我们哪敢不去。”
攸宁轻笑一声,道:“跟紧了,若是走丢了回不来,可别怪我。”
“是是是,跟紧,跟紧。”二鬼跟着攸宁出了蜉蝣客栈。
眼前顿时迷雾丛生,路两边老树枯枝,冷风袭过,发出诡异的嘶吼声。
二鬼多年不出蜉蝣客栈,身子恨不能缩成一团。
“皱皮鬼,她这是带我们去哪啊?”男鬼一边往后缩着身子一边问。
年老女鬼摇摇头,无辜的道:“我哪能知道。”略想了想道:“你招惹她了?”
“我敢招惹她?”男鬼无辜的道。
“该死的吊死鬼,若非你惹她,她怎么会这样!”
“这怎么话儿说的,老板也不知道我们离开,若是她将我们吞了,也没个人报信。”
听着两鬼在身后嘀咕,攸宁双唇紧抿着,忍着不笑出声来,扬声道:“走快点!”
“哎!”
“是!”
不知不觉的,路边的景色发生变化,彼岸花开,妖红似火。西岳卿君和阿浓一边走一边笑,仿佛春游赏景一般。
他们就如同凡人界的老夫妻,携手相互依偎,从容的在这黄泉路上,彼此没有一句动人的情话,仅仅一个微笑,一个眸光,就足够了。
“夫君,这花,好美。”阿浓分明是老态垂垂的模样,脸上的笑容却像少女一般的灿烂又纯真。
这样的年纪,走在黄泉路上,还能如此放松,攸宁也有些敬佩她,这个女人外表柔弱,可再傻的人,也猜得到,这一去,再见就是来生了,偏偏她还笑着。
西岳卿君顺手折了一朵花,顺着她银白的发丝插在耳边,道:“但无阿浓一分艳。”
“胡说。”阿浓笑着转过头,轻轻抚抚耳边的花,道:“我老了,丑了,哪能和花相比。”
艳红的花与银白的发形成鲜明的对比,耀眼而明艳。
耳边渐渐传来年轻戏子的唱腔,攸宁太眸看去,是青衣,她还在地府城门口一边流着泪,一边唱着戏,等待着不知在何方的李郎。
西岳卿君看着地府的大门,轻叹了一口气,转而笑道:“阿浓,我带你去的地方,有些吓人,夫君蒙上你的眼,你只管跟着我走,可好?”
“好。”阿浓闭着眼睛,微微一笑,西岳卿君自怀中拿出叠得整齐的手帕,轻轻蒙在她的眼前,轻声道:“走了。”
“这位大爷,你见过京城来的李郎吗?”青衣眼睛不好,不能视物,侧着眸,将头转向西岳卿君。
西岳卿君微微摇摇头,仿佛才发现这女鬼眼睛不好,问道:“他全名叫什么?老夫可以帮你问问。”
“李修能,唐国万宗十九年的进士。京城人都知道他的名讳。”说到此处,青衣唇边扬起笑容,充满了感激。
西岳卿君点点头道:“我记下了,会帮你打听一二的。”
攸宁目光有些复杂,她清楚的记得那人所有的事情,怎么就独独忘了自己的名字呢?
她身后的两鬼可再也淡定不得了,年老的女鬼流着眼泪道:“攸宁女君啊,你是送我们去投胎吗?我等的人就快来了,你再容容我吧。”
男鬼浑身颤抖的道:“我不要投胎,我不要投胎。”
眼看着西岳卿君和阿浓走远,攸宁眸光森冷的道:“你们两个给我闭上嘴,平日里不是还敢欺负信芳么?这会儿装个什么!本仙姑带你们地府一游,识相的好生跟着我,若是敢跑,被鬼差带走,可就没机会回去了!”
二鬼听了这话,知道攸宁是带着他们去看看而已,心中暂时安定下来,谄媚的道:“我明白了,明白了,仙姑莫气。”
“哼!”她一转身,往前走着,却能感觉到,这两个鬼正紧紧贴着她的后往前走,甚至轻轻的拉着她的衣角,生怕攸宁扔下他们不管了。
她抿着嘴笑着,路过青衣身边时不禁侧眸看向她,没有等她开口,道:“我没见过京城来的李郎。”说完直冲着地府大门走进去。
忘川河依旧是上次来时的模样,幸好攸宁已经有了经验,用衣袖遮着口鼻,才没有被熏晕过去,过了望乡台,才看见西岳卿君正陪着阿浓,在孟婆的茶寮坐着喝茶聊天。
“攸宁女君,你跟着那两个人做什么?”吊死鬼问。
皱皮鬼用胳膊肘狠狠的拐了他一下,道:“哪来那么些问题,跟着攸宁女君就是了。”
攸宁微微眯了眯眼睛,跟着他们倒是其次,她只是想要知道,上次将她投入畜生道的究竟是谁。
她肯定,那女人的声音绝不是孟婆,那老人的声音更是没有听过的。如果她想的没错,私下收取西岳卿君贿赂的,定是这两人无疑。
“这是,这不是攸宁女君么?”
攸宁抬眸看去,竟然是牛头,她笑着问:“马面呢?”
“去崔判官大人那儿谈公事。”他顿了顿,蹙着眉问:“你又死了?”
“恩。”攸宁道:“你能帮我个忙吗?”
牛头笑着道:“什么帮不帮的,有事你吩咐便是。”
不知是看在蜉蝣客栈的面子上,还是上次和攸宁冲突后真怕了她,牛头的态度客气,攸宁也不管这些,扯着身后的两个鬼道:“他们在蜉蝣客栈多年不曾出来,想让你带他们去见见世面。”
“好说好说。”刚应下来,牛头道:“见识什么世面?”
“十八层地狱,畅游一番就是,一个时辰后,我在地府门口等。”
牛头可是鬼精,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直笑着道:“要不要体验的真实一些?”说着,他晃了晃腰间的锁链。
攸宁侧眸看着二鬼,道:“也好,免得他们走丢了。”
“攸宁女君,以后你说什么,我们绝不敢违背,你饶了我们吧。”吊死鬼恳求道。
攸宁笑着道:“那可不行,我这人就这么点优点,言出必行。”说着,她抬眸看看孟婆茶寮里的西岳卿君,对牛头道:“看好他们,多谢了。”
“你放心吧。”牛头笑着将二鬼套上铁索,阴阳怪气的道:“走吧。”
过了忘川河,这股恶臭终于舒缓了,攸宁将掩在口鼻的衣袖拿下来,踏着轻快的步子进了孟婆的茶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