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丰说着自己打听来的消息,一边擦着额上的冷汗。因为短短一段话,他已经看见南宫亲琴笙用那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狠狠地盯了他好几眼了。
丫的,他也很郁闷好吗?想他堂堂江湖上有名的毒圣顾南丰,竟然去干不入流的跑腿打听消息的活,要是被江湖上的人知道,他就没脸混了!
南宫琴笙听完,冷冷勾了勾唇:“我就知道是君玉亭,只是没有确切的证据。没想到他开始防着我了。耘”
顾南丰嘿嘿一笑:“这个君玉亭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毒圣门也没有和他有什么交情。他们这么做也是意料之中。谁让那个小丫头医术了得能镇得住皇后的病情呢。这不是挡了他的道嘛。踝”
“既然没有什么交情,那就不必客气了。”南宫琴笙冷冷道:“他要杀她,毒圣门就保她,以后在苏府四周的眼睛,你就替本圣主随手除了吧。”
“啊!”顾南丰又是心里一抽。
得了,这回自己又要去干跑腿小弟的活儿了。他可是堂堂的毒圣顾南丰啊!他是很想抗议一下,可是谁让他的主子年纪轻轻就是毒圣门门主呢!而且用毒更是他望尘莫及的程度。
他还只是修炼到浑身是毒的程度。可是眼前这长得十分妖孽,又眼神雾蒙蒙的男人用毒已经到了随心所欲,收放自如的程度。想当年老门主可不是随便找徒弟的。
门主有命,顾南丰自然不敢不从。他正转身要走,忽然问道:“圣主,你的眼睛……”
南宫琴笙冷冷看了他一眼。顾南丰立刻道:“属下只是好奇,这苏小姐当真医术这么高明吗?”
他是南宫琴笙的心腹属下,对于他的眼睛情况也略知一二。而让他惊奇的是,竟然有人可以治南宫琴笙的眼睛。要知道,这双眼睛已经被无数名医判定是无法治愈。
这苏云翎才几岁?她能比那些老神医更厉害?
南宫琴笙眯了眯眼,看了看头顶的一轮圆月。眼中的月亮朦朦胧胧的显现出一点形状了。若是从前他只能看见的是更加黯淡的光芒。不得不说苏云翎的金针刺穴大法果然是名不虚传。
而这也正是他选择保她的原因所在。他淡淡道:“能看见更多的光了,当然这还不够。我在等。她的医术将来足以天下,所以她的命很重要。”
他说完冷冷地转身离去。
等?等什么?顾南丰疑惑地抓了抓花白的头发。
……
苏云翎跟着车马一路不停地到了中宫。天色很黑,那一轮圆月那么亮都似乎照不清脚下的路,只觉得亮得令人心慌意乱。
她站在中宫的殿门口侯旨,只觉得中宫灯火通明,人影憧憧。一个个来去匆匆,脸色都是死灰色。她心中一沉。
这情景并不陌生,陌生的是气氛,那气氛是死气,是绝望。她进出过中宫几趟,还从没有这般沉重绝望的气氛。
苏云翎在中宫前等着,来来往往的宫人都似乎没有看见她,从她身边来来回回。正当苏云翎等到脚都酸的时候,陈公公匆匆而来。
“让苏小姐久等了。皇上已经在偏殿等着了。”陈公公急忙领着她前去。
苏云翎于是跟着他到了偏殿。
偏殿很安静,灯光并不明亮。比那边皇后寝殿的黯淡了许多。苏云翎在昏暗中竭力扫了一眼,这才发现君云澜正坐在殿中最上首的矮几旁。
他今日穿着一件黑色的素袍,整个人显得异常清瘦修长。长长的墨发有一缕落在脸颊旁。他似乎很累,以手支着下颌,双目微闭着。
一旁的铜鹤长明灯静静地燃着,忽明忽暗地照在他的脸上。
苏云翎想上前。陈公公在一旁悄悄提醒:“皇上为了皇后的病已经好几天没睡了。要不……再等等?”
苏云翎一愣,顿时心中一痛。她不在宫中的这几天,恐怕这里早就翻天覆地。皇后病重,他一定是最焦急的那个人。
夫妻十几载,又岂是外人揣测的那样凉薄?
她点了点头道:“陈公公放心吧。我在一旁等一会。”
陈公公轻声叹道:“皇后自从那一日后就一直郁郁寡欢。后来病情急转直下,太医们都束手无策。”
苏云翎静静地听。陈公公看着她的脸色,小心地道:
“苏小姐如今摒弃前嫌进宫,皇上一定很高兴。”
苏云翎心绪复杂,半天才道:“不管如何,医者父母心,我会尽力。”
陈公公放了心,一语双关:“苏小姐宅心仁厚,将来皇上一定会另眼相看的。”他说完悄悄走了,只下她在殿中。
这偏殿中没宫人,想必都是去了皇后寝殿帮忙了。苏云翎站得腿酸,小心翼翼挑了个位置坐在君云澜的下首。
君云澜睡得很沉。刚才她和陈公公说话声都没有把他吵醒,看样子是真的累极了。
苏云翎盯着他愣愣出神。虽然看过许多次却依旧无法转移目光。她想起自己的遭遇,再想起上官皇后已经是将死之人,实则此时心中悲凉是多过于愤怒的。
她跪坐在一旁默默地等。
忽然,有一股冷风吹了进来,呼啦啦扬起帷帐。苏云翎只觉得浑身都冷。她急忙出去殿外一看,外面竟然乌云密布,刚才的一轮圆月也被淹没在了阴云之中。
要下雨了。
苏云翎转回了殿中,犹豫了一会拿起披风上前为君云澜盖上。
“梓潼……”忽然君云澜低低地说了一句:“梓潼……你早点去睡。”
苏云翎微微一愣,手中的披风却已经为他盖上了。她跪坐在他身边,此时离得近,她看见君云澜的眉心深锁。
他连在梦中依旧是不得开心。她心中轻叹。
“梓潼……别走!……”他忽地低喃了句,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温热宽大,骨节秀气分明,握着很舒服,可是……苏云翎一愣,急忙甩开。君云澜也被惊醒。他睁开眸子,不过是片刻便已清醒。
“皇上……”苏云翎有些不安,低头施礼。
君云澜坐直,揉了揉额角。他手一伸,忽然感觉到身上多出来的披风。半晌,他才慢慢道:“原来是你。”
苏云翎低头道:“皇上刚才做梦了。”
君云澜看了看铜漏,半天才道:“是啊,朕刚才以为是皇后在朕身边。”
苏云翎脸微微一红:“是小女僭越了。”
他轻抚披风,再看着低头跪地在自己跟前的苏云翎,眸色幽幽。良久,他才慢慢道:“皇后……已经很不好了。”
苏云翎心中涩了涩:“生死有命,皇上……”
“可是朕总是还是想多留她一会。”君云澜的声音依旧清越如金玉相撞,可是那声音太低沉,令她都不忍心再听。
“朕与皇后十几年夫妻。从未红过脸。朕总以为她是明白朕的。可是到了眼前,才知道其实朕不明白她,她亦是不明白朕。可是当朕和她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也已经来不及了。……”
苏云翎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君云澜忽然要和她说这些。她只能默默地听,一动都不敢动弹。
“朕知道你医术不错。若是可以,你能为朕再多留她一会吗?”最后一句沉沉传来,苏云翎骤然一惊。
她猛地抬头看向他。
君云澜依旧是那副淡淡疲倦的神色,可是他那一双眼沉静地看着她,眼底燃烧着是她看不懂的期望。他在请求她!
苏云翎忽然明白了他为何要说这些。千言万语哽在喉咙中,不知道要怎么说才是。
“皇上……”她动了动唇,“小女医术还不行……”
君云澜伸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定定看着她。苏云翎仿佛被心魔魇住了一样,呆呆看着他。
两相对视,他的深眸中暗涛汹涌,涌动着她看不懂的情愫。她迷茫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皇上?……”她想要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