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壤城外,唐军大营内,七十岁高龄的苏定方稳坐在主位之上,左右两边,麾下将领分品阶依次而坐,他们正在议事。
他们中间有个火盆,盆里的木炭正在烧的旺盛,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烧的旺盛的火盆,将大帐内寒冷驱散一些,使得大家没有觉得那么寒冷,将领们时不时身子前倾,将冰冷的双手伸近到火盆前考一考。
苏定方手里抱着一个精美的火笼御寒,火笼里面的炭燃烧着散发热量,考起来暖洋洋的。
这是去年冬天,皇帝亲自赐给的他的物件,让他在寒冷的冬天,用来御寒,他一直没拿出来用,今天正好派上用场。
“大总管,如今我军围困平壤城已经八个多月,平壤城城墙坚固,护城河深,城中更是粮草充足。”
“再坚持个一年半载的,也都不是什么问题,而我们围困平壤城这么久,早已经士气低落。”
“如今天气寒冷,粮草运输不便,现在军中已经开始缩减粮食,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粮草运来。”将军卢奇说道。
“你想说什么?”苏定方问道。
苏定方今年已经七十岁了,头发、胡子和眉毛都已经白了,就连眼神都不是太好。
他心里清楚,自己可能没有多少年头了,这以后怕是不能再替朝廷领兵征战了。
本来打算趁现在他还能动弹的时候,为朝廷打下平壤城,尽量消灭高句丽的有生力量,顺便将他们的王和莫离支一块带回长安去。
“末将以为,留在这里毫无益处,不如就此撤出高句丽,回中原去,将士离家已久,必然十分想念家乡的亲人。”
“家乡的亲人也肯定在翘首以盼,等着他们回去,平壤城攻不下来,大唐还可以卷土重来,总有一天能够攻破平壤。”
“可将士们要是冻死、饿死在这里就不值得,他们都是大唐的好儿郎,让他们活下去,能够为大唐开疆扩土。”
“大总管,还请下令撤离平壤,返回中原,让这帮将士们能够和他们的亲人团聚。”将军卢奇单膝下跪,抱拳道。
“是呀!我也很久没有见到阿爷和阿娘了,家中的妻儿他们到底过的怎么样,每每想起就难以入睡。”
“我在出征之时,答应在打完这场仗后,回去跟他们一起过上元节,赏花灯。”
众将都在议论纷纷,苏定方看着众将,知道他们心生思乡情切,已无再战之心。
要是再留在这里围着平壤城,怕是会出现逃兵的现象,城中的敌军要是趁机杀出城来,以他们现在这样的情况,怕是要败。
今年辽东的天气比以往更加的寒冷,怕是要下大雪了,军中御寒的物品准备的不够充分。
主要还是他们没有想过会在这里拖了这么长时间。
“如今的天气越发的寒冷,留在这里只会冻死更多的人,与其让他们冻死在这里毫无意义。”
“倒不如让他们回到家乡和亲人团聚,留着有用之驱,日后也好为大唐建功立业。”
“传我将令,即刻起,大军拔营,井然有序的撤离平壤,撤兵回中原去。”苏定方下令道。
与其留在这里做无用之功,倒不如留着有用之驱,待下次再来攻打高句丽也不迟。
反正,现在根本无法打下高句丽来,围困平壤城,别到时候城里的敌军没有被困死,自己这边却先冻死。
“诺!”众将起身行礼应道,众将无不大喜,终于不用再待在这个鬼地方了,终于可以回到让他们魂牵梦绕的家。
“派人前去通知浿江道行军大总管任雅相,沃沮道行军总管庞孝泰,立刻撤兵。”苏定方道。
“诺!”传令兵领命,行礼就要退出大帐去给任雅相和庞孝泰传达苏定方的话。
此时,一名将士冲了进来,其头上缠着白纱,腰间系着孝带,见到苏定方后,单膝下跪抱拳道:“见苏大总管。”
“你是何人麾下军士?为何戴孝?”苏定方到来人的装扮,大吃一惊,急忙站了起来问道。
一般在军中只有主将离世,才准许他们戴孝,或者一些经过特许的人,也能够让士兵给他戴孝。
一般这样的人,都是战功卓着的英雄。
“启禀苏大总管,我是沃沮道行军总管庞孝泰麾下,我家总管在蛇水与高句丽军会战。”
“因天气恶劣,道路难行,援军补给延迟,我军寡不敌众,我家总管和十三位少将军全部战死,无一人生还。”戴孝的将士说着便热泪盈眶。
众将听后大吃一惊!庞孝泰今年已经62岁了,居然战死在高句丽蛇水,就连他十三个儿子居然也没有一人活着。
可谓是一门忠烈,庞孝泰父子十四人战死,那他家的孤儿寡母又该怎么办?
“知道了!派人好生收敛他们的尸首,运回中原好生安葬。”苏定方说道。
“诺!”将军卢奇应道。
“报!”一名军士冲了进来,单膝下跪道:“启禀大总管,浿江道行军大总管任雅相薨于军中。”
“浿江道全军缟素,已经撤离平壤,返回中原,特派人前来告知一声。”
“今日一连损失我大唐两员栋梁,以及众多浴血奋战的将士,这些都是我大唐的损失。”
“命人八百里加急,将任雅相和庞孝泰已薨之事,告知朝廷。”苏定方道。
“尊令!”别将应道,退出大帐,立刻让人八百里加急,送信回长安,向朝廷汇报。
苏定方挥了挥手,军士行礼退下,众将此时都保持沉默,今天一天,他们接连听到两个噩耗。
先是沃沮道行军总管庞孝泰父子十四战死于蛇水,接着便是浿江道行军大总管任雅相死于军中。
现在的他们更加死气沉沉,心中想要离开平壤,返回中原的想法更加的强烈。
好在苏定方已经下令撤兵返回中原,众将行礼退了出去,立刻收拾行装,按照顺序撤离平壤。
平壤城内的守军得知唐军已经撤离,顿时欢呼雀跃,终于等到他们离开了,这些被围困的日子,早就让他们憋屈了很久。
要不是打不过城外的唐军,他们早就出城打的他们丢盔弃甲,屁滚尿流了。
唐军再能打又能怎么样,最后还不是拿他们没有办法,只能灰溜溜的滚回去。
平壤城岂是他们能够攻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