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余素敏当时的表情太过吓人，邻居们默默噤声几秒后，把话题转移到了晚饭上头。
谢泷西则是毫不畏惧地直面余素敏的目光。
有本事，倒是真把她给生吞活剥了啊，当年斩草不除根，还想要榨干她的剩余价值，就就该想到会有今天的后果。
上辈子她年纪小，没见过多少世面，一没眼界二没能力，隐忍多年后才爆发。
现在谢泷西可不会再惯着余素敏。
“小西。”梁靖坤和陈述的出现，打断了母女两人的对峙。
在经过花名册张贴事件后，谢泷西和这两人已然成为朋友，前阵子的内招考试，他们俩也参加了，也都拿到了通知书。
两人正愁要怎么躲开工作安排，就听说谢泷西去厂办报到的事。
上班时间两人没敢找谢泷西问情况，下班点一过，就急冲冲地往谢泷西所在的这边家属院跑来了。
既然借调到了知青办，能不能看在花名册张贴的革命友谊上，悄悄把他俩的名字添到下乡名单里去。
这样一公布，就再改不了了，他们的父母也没办法。
“不行。”谢泷西坚决不同意，上辈子她没见过陈述，但见过陈父和陈述的继母，工会宋主席。
两位不到花甲的年纪，却早早都白了头。
陈父是丧子之痛太过剧烈，几乎是一夜白头，宋主席同样心痛的同时，还要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所有人都说是她苛待陈述，陈述才坚持下乡，因此丧命。
有谢泷西在，这两人这辈子想以知青的身份下乡，必须取得家长的同意。
“你们要真想下乡，还有一个办法，像我这样。”
谢泷西把轮值驻点干部的事说了，顺道回答了她是不是改变主意的问题。
结果梁靖坤和陈述对视一眼，表情同时僵硬苦涩。
“我们压根没打算留下，所以内招考试的时候，都没好好答题。”但因为平时两人的水平摆在那里，两人控分得了合格。
所以他们通知书上，是让他们去车间报到。
谢泷西考得好够优秀，厂里愿意为她破例，至于他们？车间工人想借调到知青办去坐办公室？这不是做梦么。
谢泷西一摊手，“你俩自己把路走绝了，我也没办法。”
梁靖坤和陈述对视一眼，陈述眨巴两下眼睛，捏着嗓子喊，“小西西~通融一下嘛~”
“……闭嘴。”谢泷西一脸冷漠。
剩下的话也不用再说了，这个女人没有心！陈述快速恢复正经，还踢了梁靖坤一脚。
明明石头剪子布是梁靖坤输了，但这厮非说直觉谢泷西对他感观一般，说他出马没有胜算，陈述这才舍身而出。
结果一点用没有！
“这几天，他们有没有欺负你？”陈述说起正事，内招考试结束后，他去外婆家住了几天。
他不在梁靖坤也不好意思来找谢泷西。
他们俩从一开始就觉得谢泷西就该留在沪市，现在谢泷西能留下，他们自然就关心起谢泷西在谢家的境况。
谢泷西笑，“有来有回吧，我的反击也不容小觑，吴姐宿舍有张空床位，她说给我留着，谢家要住不了，我可以住宿舍。”
就算谢家人过分，她也有处可去。
吴姐那里不方便都不影响什么，她现在可是有户口有工作的人，申请宿舍也好，临时拿工作证去厂招待所开房间也好，解决办法多得是。
当然，谢泷西还得搞清楚下乡地点的事，暂时不打算离开谢家，她得盯着些。
说起来，还有一件事，余素敏知道也要炸。
本来谢泷西的户口迁过来，上的是家庭户口本，粮油供应证也是跟谢家人一起。
户口暂时没办法她单独一本，但今天报到的时候，谢泷西把自己的粮食关系转到了厂里。
以后她吃饭就在食堂了。
谢泷西没跟他们说太久，她下班没去食堂，先回谢家，就是拿自己的搪瓷饭缸的。
谢家，谢卫红看到谢泷西又掏出那只她从乡下带来的，上头印刷着某某公社养猪厂赠，还用红漆写了谢泷西名字的搪瓷饭盒，眼里的嫌弃半点没有掩饰。
城里都有铝制饭盒，哪有人用搪瓷大茶缸吃饭的，土死了。
不对，谢泷西拿饭盒干嘛？
厨房里，余素敏还在生谢泷西的气，只当没看到她回来，结果谢泷西从厨房门口探个头过来，“余婶，我粮食关系放食堂了，以后都在食堂吃饭，您不用再受累做我的份，更不用阴阳怪气暗示我做饭了。”
刚来那几天，余素敏没少安排谢泷西干活，话里话外都是农村孩子三岁能上灶，家里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谢泷西既然回了这个家，就就该为这个家做贡献。
至于毕业在家没工作的谢卫红，余素敏选择性遗忘。
哐当一声，锅铲重重地砸进锅里。
“你疯了吗？谁让你把关系转去食堂的！”余素敏已经忍了很久了，就连谢泷西差点说破她最大的秘密时，她也忍了下来。
但这一刻，她忍不了了。
“你不知道你的户口是占的卫民的吗？你把粮食关系转走，卫民吃什么！”
谢卫红和谢卫民在余素敏摔锅铲的时候，就从房间出来了。
听到这里，谢卫民习惯性地先看了眼谢卫红，“姐，妈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不管是转户口的事，还是让谢泷西顶替下乡的打算，谢家人都没人知会过谢卫民，只当他是个孩子。
余素敏的打算也很好，成年人和孩子的供应量是不一样的，谢泷西户口迁过来，多出来的份量，她们家再紧一紧，也吃得过来。
反正谢泷西很快就要下乡。
等谢泷西下乡后，再把谢卫民的户口弄回来，半点影响没有。
结果事情完全跟设想的背道而驰，谢泷西占了户口，参加了内招考试，现在更是进了厂办工作，起点比她还高不说，让她下乡也成了不可能的事。
她珍视的一双儿女，谢卫红还是要自己下乡，户口要跟着转去农村，谢卫民如今户口变成了农业户口。
换而言之，他们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谢卫红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跟谢卫民解释。
“这话我也听不懂，这个户口我不是非转不可的，是谢叔说我本就是你们的孩子，一意孤行给我转的户口，现在怎么又成我占了卫民的户口？”谢泷西环胸质问。
如果没记错的话，上辈子刚来沪市的时候，她生怕回不去爸妈身边，是坚持不同意转户口的。
她重生的时候早过了这茬，所以这锅她可不背。
当时谢卫红和谢卫民都在场，无可辩驳，谢卫民扭头看向余素敏，“妈，怎么回事？”
余素敏有苦难言，他们两口子这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