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厂里给了慰问款，还号召了捐款，这两笔钱厂里根本就没有想过让余素敏还。
但要再想要他们出钱，那也是不可能的。
治好谢卫民后，这两笔钱要有剩，余素敏就带着谢卫民改善生活，要是不够，也只能余素敏自己再去想办法。
毕竟，余素敏现在不是厂里的职工，谢卫民的户口更是早就落回了老家，余素敏就算去告，也没用。
说不定还能告来上级单位对厂里的表彰呢，人道主义关怀做得很到位。
最重要的是，医院那边说了，钱够。
谢泷西听完转眼就抛到了脑后，她又不打算管，自然不往心里去。
比起余素敏，谢泷西更关心一直没有出现过的顾谨铭，准确地来讲，是关心顾谨铭什么时候带回谢岳平被捕的好消息。
可千万不能叫谢岳平给跑了。
而且谢泷西这会都还不知道谢岳平具体是犯了什么事呢，她是猜了点，但始终朦朦胧胧隔了一层，看不真切。
过不了几天就是端午节了，转眼谢泷西到沪市，都已经快一年了。
端午节过了大概三四天的样子，谢岳平一伙在边境落网的消息上了报纸。
一共抓捕了八个人，有两个在追捕途中被击毙。
谢泷西也终于知道谢岳平是怎么一回事。
他竟然早早就被境外反华势力渗透，从大学时期，就和国外势力有接触。
毕业分配到电材厂后，开始只是小科员，没有安排他执行过什么任务，直到六七年，风暴开始。
谢岳平大肆陷害他大学时期的教授，及其家属，捏造罪名，莫须有的证据，把好几个负责重点工程的教授逼死。
与此同时，谢岳平此时已经升职坐上主任的位置，他出卖电材厂的保密技术，为自己谋取私利。
当年那些教授家属，大多被谢岳平安排去了黔省，和黄四平联手，将那些人迫害至死。
去年的下乡安排，谢岳平想用同样的手段，把人安排去黔省，确实是因为裴照临。
裴照临的小叔，就是谢岳平大学时的室友，也曾是至交好友，甚至裴小叔家境好，大学时期对谢岳平一直很照顾，就连工作分配，裴小叔也帮了谢岳平。
最后却被谢岳平害得家破人亡。
……
谢泷西有些沉默，她冲顾谨铭扯了扯嘴角，“突然觉得自己来晚了点。”
“跟你没什么关系。”顾谨铭心情也不是太好。
太多了，被谢岳平一伙人迫害的人不是一家两家，是好几家，牵涉到几百人。
那些人，原本都是重要的科研人才。
其中好些个老教授，都是早年国外学成，历经艰辛回来报效祖国的人。
谢泷西收回思绪，看着瘦了一圈，胡子拉茬，领口隐隐露出绷带的顾谨铭，“你要归队了吧，祝你一路顺风。”
其实顾谨铭早就能归队了，这是头一次，他借口受伤，争取到了几天假回沪市休养。
然后特意来找了谢泷西。
见到谢泷西后，这一路奔波的辛苦都熨平了。
看着谢泷西看老朋友的神情，顾谨铭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谢谢。”
顾谨铭走了，厂里很快来了位新的保卫科科长，是个表情正直严肃的转业军人，他来了后还是执行顾谨铭的方案，安排人在厂区巡逻，肃清厂内风气。
半个月后，谢泷西见到了裴照临。
他平返了，裴家的房子近给了他，也给了金钱上的补偿，还被安排进了电材厂工作。
“我自己申请的，进的知青办，蒲宁那边我放不下，但我答应了一个人，要替他守住一些人和一些东西，所以接受了这份安排。”裴照临和谢泷西一起吃饭。
裴照临高了些也瘦了些，黑了一点但不影响颜值，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脸上多了意气风华，还是那个惹眼的裴照临。
谢泷西没想到裴照临竟然走了她原本想走的那条路。
下一秒，“还是你给我的灵感，不然我要愁死。”
工作机会拒绝了，以后还会不会有可不知道，但蒲宁那边他是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的。
虽然他知道牛棚那些人在蒲宁不会受到精神上的折辱，但生活上的照顾也不会有。
他得在旁边照顾着才行，毕竟都是一些上年纪的老人。
“裴老先生不能回沪市吗？”谢泷西问。
裴照临轻叹一口气，“不能，叔公跟裴家的关系其实有些远的，而且他也不是受裴家的牵连，是他在医院时，说过一些话被人做了文章。”
谢泷西心情沉重了一瞬，很快要昂扬起来。
都已经七五年了，黑暗很快就要过去了，“蒲宁多好啊，山清水秀，是个养老的好地方，你回去叫他们放宽心，用不了多久，一切都会好的。”
裴照临笑起来，蒲宁确实很好，而且从他自己的事上，他已经感觉到了希望。
“借你吉言，希望不用太久。”裴照临轻笑，把鱼头让给谢泷西，“以后这种话，不要轻易对别人说，春华婶说你最爱吃鱼头，多吃点，补补。”
谢泷西确实爱吃鱼头，但她们老家都说吃鱼头聪明，吃鱼籽不识称，裴照临让她补补是什么意思？
算了，看在他才刚平返的份上，她懒得跟他计较了。
厂里给裴照临分了间宿舍，是个双人间，还是家属楼里的双人间，不是全是男职工的宿舍楼，很方便。
但这间房暂时只有裴照临一个人住，而且他也不会常住，更多时间他还是会呆在蒲宁。
钥匙一拿到手，裴照临就给了谢泷西一把，让她替他收着。
下午裴照临在宿舍收拾，谢泷西去上班，下班谢泷西再过来时，裴照临已经都收拾好了，窗几明净，床上铺上了洗得发白的蓝白格床单。
“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门开着，谢泷西拖过凳子，坐在屋子中间。
裴照临还在最后扫尾，把被面缝上。
闻言他抬头看了眼谢泷西，“什么想法，你先说说看。”
谢泷西沉默几秒，“说想法之前，我先跟你道个歉，你刚找到我的时候，我不光不信任你，还试探你。”
裴照临一愣，哪怕已经平返，但这依然是他收到的第一句道歉。
却来自一个不需要向他表示歉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