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卫红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自己要上班才行。
没办法，余素敏捡垃圾的钱都给谢卫民攒着了，她大多时候都糊里糊涂，但对要带谢卫民去京市治脸的目标却很明确。
谢卫红再也不是余素敏心里最爱，爱到最愧疚，最想对她好的那个孩子了。
甚至等她艰难认出谢卫红后，第一个露出来的表情是厌恶。
被寄予厚望的孩子背刺，余素敏良好时会惦记她，但混乱的情况下，心里只有满腔心血付诸东流的恨。
谢卫民倒是有工资，但指望谢卫红像以前一样，听她这个姐姐的话，把钱给她花是不可能了。
甚至谢卫民现在坚定地认为，是谢卫红的任性，才会造成现在的结局。
如果不是她任性不想下乡，父母不会把算盘打到谢泷西头上。
如果不是她又任性下乡，余素敏不会受刺激疯掉。
至于死掉的那个，他也恨，但人已经死了，连恨也没了归处。
谢卫红觉得他们应该同心一致恨谢泷西。
但谢卫民就一句话，“是大姐救了我的命。”
虽然他曾经一度不想要这条命。
但现在谢卫民慢慢也想通了，死了他是解脱了，但他妈妈呢？
他妈妈千般不好，对谢卫红，对他，总是掏心掏肺的。
而且活着也有活着的好。
他可以吃好吃的，看很多书，种点喜欢的花，阳光好的时候，可以坐在屋檐下晒太阳，下雨可以听雨声。
厂里对他们也很好，发生那么多事，出了他爸那种垃圾，还愿意妥善地安置他们。
还有许姨她们那些老邻居，一直都很照顾他们。
尤其是许姨，那时候跟他妈矛盾最深的是她，最后帮他们最多的也是她。
到现在，许姨还时不时给他们送肉送菜，他和他妈穿得上的衣服鞋子，也都洗得干干净净给送过来。
谢卫民想，他的一辈子还很长，他总要把母亲妥善地送走，好好感受一下世界和身边的美好，才能离开。
才够本。
至于谢卫红，他能给她一个容身之处，就已经是最大的仁至义尽了。
别的，谢卫红想都不要想。
……
谢卫红要条裙子，对余庆华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可要送礼的钱，那她是真没有。
“那个梁出纳我听说过，胃口太大了，多少才能填啊，你别花了大价钱，最后还是进车间干学徒。”余庆华劝谢卫红。
“你要实在不行，我让你姐夫帮你留意一下。”
谢卫红撇了撇嘴没接话，什么姐夫，正经姐夫还在厂里车间干呢，余庆华嘴里这个姐夫，不过是她的姘头罢了。
不过一个小小的车间主任而已，还是一把年纪的那种，又肥又秃头，偏余庆华拿他当宝。
谢卫红一万个看不上。
“没钱就没钱，我再想办法就是了。”谢卫红撇撇嘴，念着还有裙子没到手，只轻轻抱怨了一句。
余庆华听罢，也不管她，径自去厨房忙碌起来。
这些年发生了这么多事，余庆事已经认命，不想再折腾了，就这么凑和着活呗，难道老天爷还能让她飞黄腾达咋地。
婚也离不脱，普通劳动工作的苦她也不想吃，孩子怕是也没那个命生。
就这样吧。
余庆华心里有些惆怅，抚过肚子，为曾经在那里短暂停留的小生命黯然神伤。
但很快余庆华就打起精神，不去想这些事。
等谢卫红和余素敏回来，屋里已经摆起了饭桌，谢卫红不耐烦地在桌边等着。
“庆华姐。”谢卫民独独只跟余庆华打了招呼。
开始他也恨余庆华，在她卑微讨好的时候落井下石，唾骂侮辱。
但好几年过去，不管余庆华是想余素敏赎罪也好，还是想维系住仅剩的亲人，她都为他们付出了很多。
谢卫民渐渐也就放下了。
说起来，余庆华何尝不是另一种受害者呢，她是因为贪慕虚荣做了错事，但也付出了代价。
他们，都因为各自的行差踏错，付出了代价。
别人都说他最无辜最可怜，但谢卫民知道，自己也没那么清白。
余庆华露出真心的笑容，把整个鱼头都夹到谢卫民的碗里。
亲弟弟估计跟着姑父跑路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不然不会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父母怕事早跑得没了影，老家她是肯定回不去了，回去肯定要被她奶剥下层皮。
至于亲姐，余庆华垂下眼，她也没脸扒着人家。
谢卫红的筷子顿在那里，她爱吃鱼头，以前家里的鱼头都是给她一个人吃的。
再看一眼他们姐弟情深的样子，谢卫红撇了撇嘴，赶紧把鱼肚子肉夹了大半下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谢卫红还是每天待在家里。
她什么也不干，睡醒吃饭，晒太阳晒困了就睡觉，睡得一张脸都恍惚，整个人潦草到了极点。
然后她突然就发现，她和余素敏长得不像。
怎么看都不像！
谢卫红想找一找有没有以前的旧照片，结果一张没找出来，她只能在如今如显苍老的脸上找相面。
但真的没有。
她自己分析着，余素敏吃了大苦，她在乡下也狠吃了几年苦，亲母女总有像的地方吧。
可现在怎么看，怎么不像。
谢卫红就幻想着，会不会，她不是余素敏和谢岳平的孩子，会不会，她的生母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