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偏移，空气中隐隐约约有香火味，黎夭夭捏着自己的小被子，蜷缩着，才有安全感。
檀木门发出沉重的咯吱声，她咻的一下坐起身，看着那个踏月而来的人。
周固安伸手接过从床上跳下来的人，“还没睡呢。”
“阿甯在干嘛呢？”她搂住他的脖子，双腿夹住他的腰，像个汤圆挂件。
周固安托住她的臀，抱着她将经卷放在一旁的摆架上，看到另一侧经文，又默不动声的移开视线。
“白天睡饱了，现在有精神呢，我去时，她眼亮晶晶的，在听青鸾她们说话。”
“又要折腾青鸾她们了。”
“看样子是，去被子里，冷。”周固安轻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将她放下来。
沾了床黎夭夭立即从他的斗篷里退出来，许久不动弹，仅仅几个动作就让她小喘一阵，脸上带了绯红。
“那诵经谁递过来的？”他一边褪去外衣，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无尘师父。”
圆一的弟子，周固安眼里没什么温度，简单洗漱一番，将她搂进怀里。
“睡吧。”
黎夭夭动了动，胳膊搭在他身前。
“嗯？”周固安侧眸看着她。
“周固安。”
她抬起头，却被周固安一把按住。
“睡觉。”
“哼！”她奶声奶气的哼了一声，很不满他的态度。
周固安唇角微微上扬，点了点她的鼻尖，“你今日睡的不足，再不睡，明天诵经抄书有的苦吃。”
“你明明知道的我要说什么，还故意硬声呛我。”黎夭夭瓮声瓮气说着，可怜兮兮的埋怨着。
“故意找茬是吧，黎夭夭。”胳膊带起了力，黎夭夭连同她的小被子一起被周固安翻到了他身上，牢牢锁住。
黎夭夭懵住了，她动了动胳膊，他的手又加了一些力气。
“你才找茬呢。”她软绵绵的回怼他，而后抬手戳了戳他的脸，扒着他的脸做了个鬼脸，“周固安，你去边南吧！”
周固安静静地看着她，缓缓的摇了摇头。
“我在这里为爷爷他们祈福等你，我很乖的，等你凯旋归来时，我抱着阿甯去接你。”她继续说着。
周固安抬手抚着她的长发，眼底闪过暗红，良久，他低沉的声音带了些沙哑，“夭夭，你不要我了？”
“我怎么会不要你了呢，你是我夫君呐，阿甯的爹爹。”黎夭夭抓住他的手，轻轻抬头蹭了蹭，他手上的薄茧刮她的脸有些沙沙的疼。
周固安伸一只出手，将食指轻轻放在黎夭夭唇上。
黎夭夭眨了眨细密的眼睫，话停住。
“夭夭，除我之外，我不放心任何一个人照看你，我不是好人，这官场我不待着了，我只有你能好好的，他再一城的百姓，再什么失城，那与我无关，我只要我的家。”他一字一顿说道。
眼神深入潭水，仿佛要将黎夭夭拖进去。
黎夭夭摇了摇头，“不对的，不对的。”
“怎么不对，我去救他们，放弃我自己的家就对了吗？大殷不是只有周固安，可夭夭只有周固安了。”他捧着她的脸，看着她的泪在眼眶打着转。
黎夭夭瞪大眼睛，不让泪珠滴下，最后呜咽一声，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周固安，你去吧，我会好好爱自己，好好养病，我会好好和阿甯相处，你去吧，皇帝初登基，正是树立威信的时候，大殷寸土不让，你是天上的鹰，我也不会是地上一折就断的草。”
她根本就不清楚她身体的状况，她当初救赵允淳那一刀，搭进自己半条命，现如今滋补的药都要慎用，虚不受补。
周固安阖上眼，没有应她。
“你我之间牵绊没这么薄浅，周固安，要对自己有信心，对我有信心，我尽我所能去爱你，但你爱我同时也要爱你自己，哪怕起先你去战场是为了旁人，但于你而言，那是你的主场。”她望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翻滚下来，她枕着他胳膊上，“山河无恙，故人安，周固安啊，你该是骑马打街的大英雄。”
周固安低下头轻碰她额，默了一息，“昌平侯的幺儿，勇毅伯爵的二儿子几个小辈都不错，崇焕领着他们，去边南一试，朝堂的血液需要更替，有些事不是像他们想的这么简单的，我刚……墨浚也会过去。”
“那你……”黎夭夭仰着头看他。
“作为孙女婿，我总得给爷爷上柱香、点往生灯吧，夭夭这点时间都不给我？”
他淡淡叹息一声，“边南的事远不止是蛮夷入侵这么简单，那里里外外皆是问题，要想安定，得将蛀虫全都拔出，且要给那些人一个血的教训，拉拉扯扯十余年，这次最后一下要肃清，得有个二十年的稳定。”
黎夭夭想了想，凑到他的耳边，“周固安你说你赶走了坏人，收回失地，算不算功德一件？上苍佑泽于你的同时，我和阿甯会不会沾点光？”
周固安被她问住了，他想到自己给她点的命灯，抄的经书，神佛也许有用，“会的。”
他想让她身体好起来，福泽百姓的话，那是不是可以反哺到她身上。
“夭夭，你先安歇，我去见见圆一。”他掀开被子，仅披了件大氅，便急匆匆出了门。
黎夭夭缓缓撑起身，而后又躺下，沉沉睡过去。
另一厢房的黎川坐在床边与自己对弈，让墨浚跟着周固安身边，自然是想让他有一番建树，当这个闸口来到时，他又有些磋咄。
算了，落最后一子，儿孙自有儿孙福，黎川抬手将烛火熄了。
次日，黎夭夭随着周固安去大殿，见到住持后吃了一惊，而后瞥了一眼周固安，他昨晚上跟住持干架去了。
周固安耸耸肩，不是他，他可听她的话了。
圆一略显尴尬，昨夜见过女娃娃后，在半道摔了一跤，鼻青脸肿的，本来不想出面的，怕被周固安见了笑话，谁知这小子半夜登门。
“年纪大了，腿脚不稳，让姑娘见笑话了。”
“没有，没有，住持多注意身体。”相比圆一的语气，黎夭夭已经没了昨日的熟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