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周家遭难,正是我们将周宗老儿一举铲除的大好机会!从此周宪成了太子娈宠,周家由周翎掌控,晋王失掉一条臂膀,只怕再也无法对太子储位构成威胁....”
宋齐丘侃侃而谈,先把周宪被劫,周家产生变故的事情经过简单讲述一遍,又把他的分析和计划和盘托出。
李弘冀把玩酒盏耐着性子听完,皱眉道:“你是说,可以趁这次机会,将周老匹夫一举....”
李弘冀比划了个砍头手势。
宋齐丘冷笑道:“不错!周家有北匪寻仇,周娘子也被匪人所害,匪人又胆大包天,闯入太傅府行凶杀人,周老太傅不幸罹难,听起来有理有据,任谁也找不出破绽!”
“宋相公的意思,派人假扮北匪,杀掉周老匹夫?”李弘冀眼中凶光暴涨。
宋齐丘拱手道:“只要太子点头,此事老夫即刻着手操办,必将万无一失!”
李弘冀想了想,看向周翎:“周宗可是你的族叔,你当真愿意替孤除掉他?”
周翎大义凛然地抱拳道:“周宗结交晋王,处处与太子殿下作对,冥顽不灵,臣愿为殿下、为大唐社稷大义灭亲!”
李弘冀仰头大笑:“周统军果然深明大义!好好,此事若成,孤一定不会亏待你!”
李弘冀指着周宪笑道:“此女是你族妹,将来跟了孤,你也成了孤的内兄,都是一家人了!”
周翎大喜,激动地跪下磕头:“娥皇服侍殿下是她三生修来的福分,从此后我周家唯太子殿下马首是瞻!”
李弘冀站起身喊道:“来人!在光华殿摆宴,孤今夜要与宋相公、周将军一醉方休!”
纱幔之后,有宦官领命退下。
李弘冀站在软舆前,俯身轻轻拂过周宪的面颊,那冰凉滑腻的触感让他心里发痒。
“送周娘子下去歇息,叫太医好好诊治,等周娘子醒来马上禀报孤!”李弘冀唤来内侍叮嘱。
宋齐丘笑道:“烦请殿下派快马把老夫书信送入城,交给雄武军统军姚璘、龙卫军统军吴庸,再从拱圣军里抽调一批人手,明日凌晨就动手!”
李弘冀道:“何必如此着急?明日再把众人召集来此商议便好。”
宋齐丘摇头道:“只怕夜长梦多,老夫猜测,那伙北匪这两日内就会想办法离开江宁城,等他们一走,我们可就不好动手了。”
李弘冀想想也是,“也罢,就传令姚璘和吴庸,让他们暗中配合,务必一击必杀!孤这就派人拿孤的玉牌去调兵。”
宋齐丘忙阻止道:“殿下不可!此事非同一般,决不能由殿下亲自出面,万一泄露分毫,传到官家耳朵里,只怕生出祸端。”
李弘冀笑道:“宋相公真是考虑周全啊,那就一切听宋相公调度吧!”
过了会,两名快马从聚景苑冲出,分别朝不同方向疾驰而去。
夜幕降下,聚景苑半山光华殿里灯火通明,歌舞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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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府。
此刻周家却是一副愁容惨澹的景象。
数个时辰前,就在普济寺失火不久,周仝急匆匆赶回府禀报。
周宗一直在府里等候消息。
毕竟是上了年岁的老人,哪怕宦海浮沉大半辈子,练就的养气功夫在亲闺女的生死面前也难以自持。
当看到周仝满身黑灰,面容哀戚,大哭着跪倒在面前,痛诉在普济寺发生的不幸,爱女周宪丧生于火场之内时,周宗神情瞬间苍老了十岁不止,眼前发黑晕眩,差点一头栽倒。
周宗的两个儿子,周敏和周剡比老父亲更不堪,腿脚发软跌坐在地,沉寂了片刻,两个四十岁的男人哭得捶胸顿足。
周宗的几个妾室,周敏和周剡的妻妾儿女听到噩耗,也跟着痛哭流涕,偌大个太傅府哀鸿满布。
周宗不相信爱女如此轻易就丧生在普济寺一场大火里,带着周敏周剡,聚集家仆,乌泱泱一大帮人赶到普济寺,不顾江宁府差役的阻拦,挖刨废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江宁府尹魏岑,得知今日普济寺大火,失踪人员里竟然有老太傅的闺女,吓得赶紧从府里赶来,调派府衙差役,又请了左右巡街使帮忙,近千兵丁聚集在普济寺,把烧毁垮塌的知客大殿掘地三尺,可惜一直到傍晚都没有发现老太傅爱女的尸体。
这下子,整座江宁城都知道了,老太傅周宗的爱女有可能丧生在普济寺大火里。
和周家交好的官宦世家纷纷赶来安慰,晋王李景遂尚在镇江口劳军,王妃马氏听闻此事,一面派人通知晋王,一面请马氏兄长出面,代表晋王府前来慰问。
宫里也被惊动了,唐帝李璟派遣心腹内侍出宫问讯此事。
太傅府忙着接待各方宾客,一直到夜里才渐渐消停。
与此同时,有关周家惹祸,招来北匪报复的小道消息也在江宁城流传开。
后宅书房里,周宗拖着疲惫的身躯写完一道表文,他不相信爱女会这样无缘无故葬身火场,他把事情前因后果详细写明,只等明日一早入宫陛见,请求官家下旨彻查此事。
周敏和周剡无精打采地坐在一旁,两人都是面容哀戚,一脸愁苦。
虽然他们和小妹周宪的年龄相差许多,但兄妹感情却无比深厚。
周敏叹口气,喃喃道:“娥皇尸首还未找到,这家里就宾客盈门,像什么样子....”
周剡犹豫着道:“是否要布设灵堂,以供宾客吊唁?”
周宗勐地睁眼怒斥道:“火场并未发现尸体,说明娥皇仍旧下落不明,岂可设灵堂?”
周剡吓一跳,忙坐直身子畏惧地揖礼认错:“父亲息怒,是孩儿说错话了....”
周敏气呼呼地道:“都怪那周翎,是他惹出的祸端,害得小妹被匪人所劫!”
听到周翎的名字,周宗眼里涌出痛恨,朝书房外怒喝:“周仝进来!”
过了会,一阵阵脚步声匆匆传来,周仝推门而入。
“家主。”
周宗怒气冲冲地道:“周翎何在?普济寺失火到现在已过去大半日,他为何不来见我?”
周仝忙抱拳道:“周统军说在普济寺发现匪人踪迹,已经亲自带人去追,想来、想来已经找到些线索....”
周宗厉喝道:“你去周翎府上守着,让他回来马上来见我!”
“小人遵命!”周仝急忙领命,抬起头看了眼周宗,又赶紧低头告退。
周敏和周剡劝慰道:“父亲切莫动怒,务必保重身体。还请父亲下去歇息,有我兄弟二人等候消息便可。”
周宗看看两个儿子,长叹一声:“若是你们再长进几分,娥皇之事,为父又何至于去求那周翎相助?如今之计,只有请官家和晋王为我周家做主了....”
“儿子无能,让父亲失望了....”周敏和周剡哽咽垂泪,满脸懊恼自责。
周宗叹息一声,无奈摇摇头。
他的三个儿子虽然没什么作为,但好在兄弟和睦,孝顺老父,家宅安宁其乐融融。
若非出了这桩祸事,周家倒也算美满。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啊~~
周宗在他们的搀扶下站起身,腿脚发僵地走出书房,父子三人相携走在昏暗的回廊之下,背影显得无比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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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仝站在太傅府门前,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条,上面有一行字迹:明日卯时正,杀周宗!
这是两个时辰前,周翎派人交给他的。
周仝双手有些发颤,缓缓将纸条揉成一团,塞进嘴里,用力嚼了嚼咽下。
他回头看了眼太傅府大门两侧高挂的灯笼,神情陡然变得狰狞。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按照周翎的吩咐做事。
周仝狠一咬牙,跨上马朝城南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