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了半天口舌,还不是什么都做不了……”小洋将双手枕在脑后,望着渐渐黑下去的沙海的天空,“我看除了这些老家伙都死光了,否则我们在他们眼里,永远是难堪大任的菜鸟。”
长辈的关怀有时候既是一种保护,又是一种无形的限制。直到最后,老船长也只是勉励了少年们几句,并没有更多的指示。五星猎人还有一整支队伍需要打理,没有多余的闲聊时间。更何况从申屠妙玲口中得到了斯卡莱特局势的最新消息,彭大师对逃亡者们的态度变得更加谨慎了,言语中尽带着警告少年们,不要做出出格的举动的意味。
“从古龙种手下生还又怎么样?两次又怎么样?还不是被当做小孩子。”贾晓也显得有些委屈。他顺手朝猎装的腰囊中摸去,兜囊里装着的糖棒已经在连日的战斗中碾碎成粉末了。少年咧了咧嘴,捻了一大撮糖碎灌进口中,才算振作起精神来。
重伤中的隆姆前辈已经交给击龙船上专业的救援艾露处理了,飞艇也在紧锣密鼓地修葺中,小龙人新近收来的“手下”被安菲尼斯以危险为由,隔离在了飞艇上专门关放怪物的舱室里,让陆盈盈连进一步研究的机会也没有了。战后的猎场上一片繁忙,却只有小猎团还徘徊在飞艇外,像没人管的野孩子一样无所事事。
“那些家伙能跑到哪里去呢?”傍晚的风里吹得有些无聊,熊不二罕见地动起脑子来。
“雷鸣沙海起码有上千公里方圆。”贾晓的嘴巴发出咯嘣咯嘣的声音,含混不清地说,“你没看到他们那么夸张的机动力,只要跑出我们的视野去,随便绕个圈子,就是飞龙种也难能找到。”王立猎人们逃跑时,少年几乎和救生艇撞了个满怀,对小船的状况最是清楚不过。
“那可不见得,雷鸣沙海里至少有一多半地界都是高阶怪物林立的险地,是五星猎人也不敢擅自闯入的地盘。那些家伙再狂,也不敢凭着一艘木板船,就要去挑战人类的极限吧。”猫猫站在小团长的肩头,若有所思地说道。
“挑战祭的那艘飞艇,”申屠妙玲贝齿轻启,提起六个月前的种种往事,女孩的神色仍然有些不自然,不过她还是接着说道“那艘飞空艇不是从金羽城,也不是从任何一处所属庄家的产业下起飞的。起降坪设置在水没林靠近沼泽的一片空地上,庄家曾提前在那里经营过近半年。”
“妙玲姐的意思是,那些王立猎人的老巢就在附近?”秦水谣问道。
“劫掠击龙船比潜入挑战祭的会场要困难得多,就算出现在战场上的只有七个人,但是情报人员和后勤补给一定远远超过这个数字。”猎人们的胸前别着的徽章,正是象征着整个猎人世界最大的后勤系统,他们当然清楚补给和情报的重要性,“那些家伙想要在适当的时机出现在猎场上,老巢一定不会离这片战场太远。”
“原来如此啊!”聂小洋恍然大悟地一拍手,却遭到了弓手隐秘地一瞪眼,只好讪讪地低下头去。
“话是这么说,但只是按照那条小船半日的里程算,也超过了一百公里。”卢修苦笑道,“且不说我们没有人手进行搜捕,就是把参与丰收祭的人手都调动过来,也还远远不够吧。”
“说不定没有那么悲观。”申屠妙玲朝箭囊中伸伸手,少顷抽出一卷纸来,“这是工会的书士队赶在祭典开始前测绘的沙漠地图——看什么?我会还给隆姆前辈的。”
“至少前辈这阵子都用不上它了。”聂小洋
少年们席地而坐,匆匆展开地图。沙海中记录地形意义不大,一阵狂风就能让整片猎场的地势彻底改变。这副地图是根据地质和怪物的领地交叉划分的,画在纸上显出的就是颜色各异的歪歪扭扭的区块。
女孩似乎早有准备,手指轻点在某个地方,“这一块大概就是我们所处的位置了。”
秦水谣估算了一下比例,用手肘在图上划了个大圆,几乎占了整个地图面积的一半:“就算那伙人马不停蹄,半日的时间也只能活动在这个范围里。”
“不能在从工会驿站能轻易到达的地方,也要避开飞空艇日常巡逻的路线。”贾晓在团长划定的范围里切走了一大半,“这条线以东都是工会划定的安全猎场,我想他们不会傻到在工会的眼皮底下做事。”
“还没完。”经过了同伴们七嘴八舌的补充,卢修也渐渐陷进了这场推理中,他随手撮起地上的沙砾,蜻蜓点水般捻放在图纸上,“书士队观测站覆盖的范围也要排除在外。”
“喂,你是怎么知道工会书士的布置的?”熊不二不解地问道。
“啊?”小龙人像是摸到了热油般簌地抽回手来,少顷才红着脸半遮半掩地说道,“我……猜的,考虑到效率和安全性的话,观测站的布局应该也是有迹可循的吧。【△網w ww.Ai Qu xs.】”
同伴们看在眼里,却没有说破什么,只是纷纷在心中默默羡慕着,某人有一个做为书士的小跟班。
“那么排除龙眷一族和高阶飞龙种的领地。”申屠妙玲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来,女孩抓着沙子又覆盖了几处余下的空白,定睛查探向剩下的区块,“喫……还有那么多吗?”
偌大的地图三言两语间就被瓜分完毕,只剩下了星星点点的几处,可是地图上手指肚那么大的一点,放在实地上就是十几公里的广袤范围,更何况这些区块互不联系,有些甚至在猎场的对角侧,单是踏遍这些区域,恐怕就要数日的时间。
“忙了半天……还是不行啊。”熊不二仰头倒下,长长地打了个呵欠,少年身上的伤势未愈,精神也跟着一直没有好转。
眼看着同伴们纷纷陷入了沉默,封漫云抿了抿嘴,自顾自地捧起了一大把沙子,抬手举在了地图的中间。细沙从少年的指缝流下,几个呼吸间就在地图上立起了一座尖顶的沙塔。
“漫云,这是什么意思?”贾晓疑道。
“这一带都是潜口龙的领地范围。”白衣猎人一边说着,仍然任由细沙流下。沙子漫过的范围越来越大,堪堪盖过了地图的边缘,少年这才停手,“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就算是那种嚣张的小船,也不会想被潜口龙盯上的。”
“喂……潜口龙有那么霸道吗?”队员们一惊,甚至已经将王立猎团的藏身之所暂且放在了第二位,“这可几乎是小半个猎场了啊!”
“暴食种的眼中只有食物和繁殖,没有领地的概念。”封漫云轻描淡写地说。
“你已经近半年没有回到西戍了,这些情报准确度如何?”秦团长没有责难的意思,只是情况如果属实,这就有可能成为小猎团最大的优势。
“情报更新在一个月前,我想和如今的情势差别不会太大。这是老杰克用命换回来的,至少比猎人工会的要准得多——那些家伙,恐怕有两年都没更新过潜口龙的势力范围了。”
重新精确划定过潜口龙的活动领地,整张地图已经大半都埋在沙下了。早先小团长划出的圈里,只有两个小尖角还可怜兮兮地露在外面。年轻猎人们拂掉满纸的黄沙,朝着那两处地域细细看去。
“深入、偏僻、大型怪物领地的交接,如果是我的话,也会这么选的!”聂小洋狠狠拍了一下地图,“错不了了。”
“但这还是两个……啊,如果情报还能再多一些就好了。”秦水谣抬手捋了捋猫猫的背脊。
“等等,”封漫云一指点在略北些的那块区域,“我认识这个地方……很久以前,我曾经去过。”
“西戍离那里可有几十公里呢,”大熊大大咧咧地问道,“你们有工夫探索到那么远吗?”
“机缘巧合而已。”白衣猎人猛地晃晃脑袋,将一个身影从自己的思绪中赶出去,“那里有隐藏好的小屋,地面也适合停靠一般的小船和飞艇。大概是偷猎者私设的观测站,不过那个偷猎者……唔,如今应该被关在骑士团的大牢里了吧。”
“就是它了!”秦水谣“腾”地站起来。
“喂!”方才是被彻底带进了讨论的节奏中,贾晓这才反应过来,他环视了一番周边的同伴,“你们不会是想……”
“当然不是了!”小团长用指节敲了一下一星猎人的头盔,“连安菲大人和那么多五星猎人都搞不定的坏蛋,凭我们几个怎么行?”
“别说能不能抗住那个邪门的药剂了,就是能——飞艇还在整修中,我们几个难道要一路走过去?”
“呼……”见同伴们没有昏了头,少年这才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不过可以把这个结果报告给安菲教官,我想他一定不会无视我们的成果的。”申屠妙玲在图上做好标记,细细地卷起来,放回箭囊中,“教官在哪里?”
“该是在尾舱吧,那些艾露机械师保证过,入夜前能修好螺旋桨的。”卢修朝船尾抬手一指。
一颗信号弹毫无征兆地从小龙人手指之处升起。
战斗结束之后,击龙船和飞空艇多有交互,各类信号时时从两舰处响起,一发信号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不过眼下这一发升起之处却不是两船的信号塔,而是地平线的尽头。
“见鬼……那是什么?”感受到余光里刺目的光斑,一众少年齐齐转头朝东方看去。
那是小猎团的众人此生见过的最大的一颗信号弹。
穹顶上燃起的光亮已经不属于“信号弹”的范畴了,而是暮日下自东方升起的第二轮太阳。仿佛将上万颗信号弹捆绑在一起同时升空了一般,升起的光带耀眼得看不清基本的颜色。光带仿佛携了太重的爆药,升起的过程缓慢得让人着急,不过还是一点点地爬上了沙丘,爬过了暮线,升到任谁也不会忽视的高度。
紧接着,天亮了。
…………
几十年后,生活在沙城的普通百姓仍能想起那一夜降临在洛克拉克的灾厄之景。
起初只是天黑得比平日快了些。在全城解除戒严之前,无论是升斗小民还是富贾家户,各家都紧闭着门窗,窝在室内闲处不出。天色的些许阴暗并未被人放在心中。
峯山龙的沙暴能绵延几十公里,也有整个洛克拉克都被狂沙覆盖的时候,比起最危险的时日来,这一次的丰收祭显得有些太过和洵——除了最开始掠过沙城的一小股风外,接下来的数日里城市都一如往常
一颗信号弹毫无征兆地从小龙人手指之处升起。
战斗结束之后,击龙船和飞空艇多有交互,各类信号时时从两舰处响起,一发信号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不过眼下这一发升起之处却不是两船的信号塔,而是地平线的尽头。
“见鬼……那是什么?”感受到余光里刺目的光斑,一众少年齐齐转头朝东方看去。
那是小猎团的众人此生见过的最大的一颗信号弹。
穹顶上燃起的光亮已经不属于“信号弹”的范畴了,而是暮日下自东方升起的第二轮太阳。仿佛将上万颗信号弹捆绑在一起同时升空了一般,升起的光带耀眼得看不清基本的颜色。光带仿佛携了太重的爆药,升起的过程缓慢得让人着急,不过还是一点点地爬上了沙丘,爬过了暮线,升到任谁也不会忽视的高度。
紧接着,天亮了。
…………
几十年后,生活在沙城的普通百姓仍能想起那一夜降临在洛克拉克的灾厄之景。
起初只是天黑得比平日快了些。在全城解除戒严之前,无论是升斗小民还是富贾家户,各家都紧闭着门窗,窝在室内闲处不出。天色的些许阴暗并未被人放在心中。
峯山龙的沙暴能绵延几十公里,也有整个洛克拉克都被狂沙覆盖的时候,比起最危险的时日来,这一次的丰收祭显得有些太过和洵——除了最开始掠过沙城的一小股风外,接下来的数日里城市都一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