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头疼的是,尽管御风弦本人无法参加少年英雄大会却始终不放弃阻挠朝露报名。
这种行为在她看来这就是典型的酸葡萄心理,据说御家就是这个活动最大的赞助商之一,御风弦身为御家代表也就只能坐在后台看看。
好不容易甩开那唐僧念经一样坚定不移劝说自己的家伙,她百无赖聊地走出村口来到海滩。时至深秋,再过段日子就要入冬了,若是在内陆只怕已经寒意肆虐,可这碧海湾却不太能感觉到冷,只有偶尔刮风的日子会有些凉意。
一步一个脚印地踩在沙滩上,远远瞧见不远处一个颀长的身影坐在礁石边静静地看着大海。
她好奇地走了过去,被风吹得有些散乱的发丝间是一张熟悉的面容。
小六。
然而不知那青年究竟在想些什么竟然出了神,完全没有发觉朝露的靠近。
看着那略显寂寞的侧脸,她有些心酸,不知道以现在的状态该如何面对他,当初明明是自己赶他走的。还有那道伤疤,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从来都很单纯的小六,竟会有如今这般寂寥落寞的神情?
突然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朝露身形一闪躲在礁石后,很快便看到挎着竹篮的惊鸿从那边走了过来。
“你又在这里等朝露姐姐啊?”惊鸿将竹篮放下,端出几碟糕点,“放心吧,我问过族长大人,说姐姐已经救出来了。”
“那她去了哪里?”
“不知道耶,族长大人不肯说。”
“……”
“哎呀,你就别担心啦!快吃点东西吧,都在这坐多久了——”
听着他们的对话,朝露忍不住鼻子一酸,原来小六一直在等着自己!
可是,她现在一旦暴露身份别说保护身边的人,怕是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小六呆在碧海村会很安全,不能再让他因为自己陷入险境了。强忍着泪水用力攥紧拳头转身离开,心中暗下决心,不能再这么软弱下去了,要变强大,要保护这些真心对待自己的人!
……
悬云山庄。
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两腿发软地跪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地乞求着那个端坐在殿堂之上的黑衣男人,“百、百里庄主,小的可是一直对您忠心耿耿啊!”
百里流云英俊的面容藏在阴影中,连看也没看跪在地上吓得全身发抖的男人,表情冷漠波澜无惊,“忠心?”继而不屑地轻嗤,“是因为七日伤魂的滋味不好受,你这才撇下身份跑来求我的吧,林谷主?”
“主上,此人还有用。”一旁的钟天海忍不住提醒道。
“我当然知道他还有用,”百里流云语气中透着几分不耐烦,钟天海立刻噤声不敢再随便插话,“可是,林谷主……”
“百里庄主尽管说,小的一定竭尽所能!”早就了解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可怕,稍微聪明点的都不会违抗他的意思。
“少年英雄大会,懂我的意思么?”百里流云的语气透着令人胆寒的阴冷。
“懂、懂!”
被那人卑躬屈膝的样子弄得有些反胃,百里流云挥了挥手把人请了出去,然后负手踱步到窗前,语调却是带了几分不经意,“钟盟主,我费尽心力把你扶上武林盟主之位,可不是为了让你吃闲饭的。”
“主、主上……”听到这话钟天海不禁后背一凉,毕恭毕敬地垂下头听候发落。
“堂堂武林盟,追查一个小姑娘的下落都这么困难?”百里流云并未看钟天海,只是若无其事地把玩旋转着拇指上的玉石扳指。
“主上,请您再给属下一点时间。”钟天海完全不敢抬头去看百里流云,额头和手心全是冷汗,膝盖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那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百里流云缓缓看向钟天海,眼神中是毫无掩饰的杀意,“否则,我既能让你爬得这么高,也必然可以让你摔得很惨!”
被这死神般的目光一扫,钟天海再也支撑不住直接摔倒在地上。
……
两个月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一行人决定启程离开碧海返回中原的时候就正式进入冬季了,碧海不下雪,可是随着马车渐渐远离海域,沿途的景色发生了过渡性的转变,道路两旁开始出现零星的积雪,很快就完全来到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这段时间朝露发狠练好了马术,因此御风弦也少了揩油的机会,身体恢复如初的闻人月也和朝露并排骑着马跑在前方开路,只有柔弱的轻兰还坐在马车里。
拉着缰绳,她出神地盯着不远处骑在一匹纯白色马背上的殊墨,见他仍是那身单薄的白衣只在上面加了一件连着兜帽的银白锦纹披风,宽大的帽檐下精致的下颔和微抿的薄唇根本看不出来表情,寒风呼啸而过,卷起几缕墨黑的长发,此情此景显得很是唯美。
心里一直犹豫着,也很想追上去和那小龙男搭讪,可无奈闻人月这小丫头好像真看上自己了似的一直缠上来。
她真是搞不明白这丫头的审美,自己这男装扮相又黑又丑的和御风弦他们一比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这丫头到底欣赏自己哪一点呢?
再回头看那边的闻人卿,只见对方一脸无奈,显然根本管不住这个任性的妹妹。当然,对于知道朝露身份的御风弦而言,看着闻人月的纠缠则完全是另一番意思了,他只觉得好笑,以后被这刁蛮的闻人小姐知道自己所爱慕的朝露其实是女儿身,还真是不敢想象……
一行人走到苍州和乐宣城的分岔路时就得暂时离别了,御风弦目光凛冽地瞪着这边,而朝露干脆扭头不看他,然后一脸坦然地拉紧缰绳将马儿骑到闻人卿他们那边。
于是,两人都赌着气没再搭理对方,闻人卿连忙出来打圆场和御风弦告别了几句,然后两队人马才分道扬镳。
就这样又走了两天,终于回到了乐宣城。
朝露和殊墨两人刚走近世外桃源的大门,菊姐、顺子等人带着一干小伙计热泪盈眶地聚在大厅里了,不知为何,当朝露面对那一大桌子热腾腾的饭菜和他们絮絮叨叨的嘘寒问暖时,突然有种回家的感觉,心里头暖洋洋的……
只是回到世外桃源这段日子,殊墨的态度还是不冷不热的,虽然比起自己,殊墨对其他人更是连话都说不上一句,但无论她多努力想和他再亲近一些都不行,似乎永远只能停留在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阶段了。
时间一久,她心里的惆怅越来越深,再怎么说已经发生了那天夜里的事情,她没办法只当对方是朋友了……
虽然,她没有那种滚一次床单就得让对方负责的想法,可至少得给她个一诉衷肠的机会啊!每当看着殊墨那万年无表情的冰山脸,她的满腔热情总会被瞬间浇灭。
窗外寒风呼啸、冰天雪地,但屋里烧着炭火还是暖烘烘的。朝露搓了搓手打开房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冻得她直缩脖子,只见宽敞的庭院中铺了一层厚厚的积雪仿佛白绒绒的棉絮,踩上去松松软软一步一个脚印。
走到院中弯腰抓起一捧雪花在手中捏成球状,看到对面殊墨房门紧闭心中大为火光,于是用力甩臂将手中的雪球投掷出去“啪”地一声砸在门上——“哼,让你不理我!”解气地撇了撇嘴,见那边毫无动静,又捏了一团雪砸了过去。
直到丢了五六团将那做工精致的木门砸得面目全非,却始终没能引起屋内那人的关注,朝露只好垂头丧气地蹲在地上堆起了雪人,殊不知自己方才幼稚的举动早已被某男通过天眼镜像尽收眼底……
雪人堆到一半的时候,对面的房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难得全貌出镜没有任何遮掩的某白衣美男面无表情地穿过回廊朝这边走来,身后翩跹的白衣与周围素净的雪景融为一体,看到蹲在雪地中冻得小脸红红的朝露,玛瑙般幽深碧绿的双瞳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动容。
“你别误会啊,我、我可不是故意砸你房门的!”朝露有些尴尬地拍了拍手站起来,“是打雪仗不小心丢到的。”
明显睁眼说瞎话,整个院子就她一个人玩个毛线的打雪仗……
白衣翩跹的碧眼青年在距离朝露五米的地方停下来,波澜无惊的表情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见他又不说话,朝露恼怒地抓起一团雪丢了过去,准确无误地落在殊墨前襟绽开一片晶莹。没想到对方连躲都不躲,看着白衣被雪水濡湿,朝露错愕地愣了愣,“你、你就这样傻站着让我丢啊?!”
“没事。”寒露凝霜般清冷的声音响起,却又是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
没事你妹啊!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吗……
看着那万年不化的冰山脸,朝露心中刚刚熄灭的小火苗又蹭蹭蹭地燃烧了起来。
三步两步走到某男跟前,一把拽住那只纤尘不染洁白得有些晃眼的袖子,深吸一口气,无比坚决地仰头看向对方的眼睛,“跟我过来!”
原以为这冰块脸会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不让自己拽,没想到意外地顺从被朝露扯着袖子一路拖到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