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始至终躲在屋顶看着底下的辰曜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不慎暴露的气息立刻引起了赫连不弃的注意,辰曜心念不好,慌忙离开藏身的地方掠过屋顶向远处逃窜。
而殿内的赫连不弃根本不管身旁还有人就直接破窗而出,一抬头就看到那急速遁走的身影,双膝一曲就纵身腾到半空,紧跟着那人离开的方向追踪了过去……
辰曜自恃轻功过人,但从身后传来的凛凛气势推测也很快就敲定了赫连不弃的功力已然突破十层,而且即将修得大圆满!
他与赫连不弃的交情还没有好到可以坐下来握手言和的地步,因此半分也不敢怠慢,再怎么说这里都是真理教的地盘,一个赫连不弃他或许可以拼死斗上一斗,但是再来几个尊者围攻他可就扛不住了,这种怎么看都是自己吃亏的事情他肯定不做,因此也根本顾不上什么面子问题就一路逃窜开去。
或许是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太过冲击性,辰曜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也没法冷静下来思考逃跑路线,稍没留心就被从身后发射出来的一股强劲真气打中小腿从空中坠落了下来。
摔在地上的一刻他就知道,这次自己恐怕要交代在这了……
赫连不弃衣袂飘决落在几米开外,但并不急着走过来,只是神色淡然地俯视着腿脚受伤的辰曜从地上爬起来,“阁下并非无极剑门的弟子吧?”
是了,辰曜易容成宋威,自然穿的是剑门弟子的制服,但赫连不弃只一眼就看穿了他的伪装,这又是为何?
心知这下是瞒不过去了,普天之下会聚气成刃的也只有他辰曜而已,待会打起来还是得露馅,所以他干脆扯了易容的人皮面具。
“是你?!”
看到辰曜的真实面貌,赫连不弃颇为震惊地退了半步,但是眼下这种状况他可不会认为辰曜这是回来继续当护法的,所以愣怔几秒后眼神就恢复了平静,“你都看到了。”
辰曜拖着受伤的腿站起来,虽然他伤了一条腿,可也不代表是好欺负的,“所以呢,你要杀我灭口吗?”
两人都是十层,只是靠着禁药修炼的赫连不弃已臻中期即将圆满,而辰曜不仅略低了一筹还不慎负伤,要是真打起来是一点优势也没有的。
“……刚才那是噬心蛊,”赫连不弃身上并无杀意,反而心平气和地看着辰曜像是要解释什么事情,“人死后十二个时辰内取其心血保存,与蛊虫融合后再移植到活人身上,就可以将那作为容器的活人同化成死去那人的模样,更重要的是……武功和内力也会毫无保留地流传下来。”
听到如此惊悚的解说,辰曜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这种东西也太逆天了吧?!
看着辰曜呆愣的表情赫连不弃淡淡地微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当然了,那些容器只不过是心智全无的行尸走肉罢了,只会听从施蛊之人的号令。”
想不通赫连不弃干嘛和自己说这些,辰曜警惕地绷紧了肌肉,随时准备甩出剑气迎战,但对方不动手他也不能贸然行动,于是只冷下脸来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得知了这些惊天秘密,赫连不弃再不将他灭口都说不过去了。
“你现在这状态,怕是打不过我的吧。”明显感觉到辰曜身上发出来的杀气,赫连不弃不但没有丝毫防备,脸上还始终挂着清浅柔和的微笑。
然而这笑容在辰曜看来却一点也不美好,其实当杀手的还有一个通病,那就是……怕死。也难怪,自己杀了那么多人,知道死亡的可怕,当然就会怕死~尤其是,当这个杀手心里有了某种念想和牵挂之后就越发严重了……
尽管辰曜已经很努力地装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可实际上他手心里全是冷汗——当年为了活命,就算心怀愧疚他也照样一剑砍死了师父,现如今再次沦落到性命受到威胁的境地,这种感觉简直糟透了!
“……我不和你打。”赫连不弃轻声叹了口气,说实话他压根没有亲自动手杀过几个人,而这噬心蛊的事情早晚也会捅出去的,他犯不着为了这个和辰曜拼杀一场。
堂堂真理教圣尊说出这话已经很难得了,可在辰曜听来却无比刺耳,看到赫连不弃一脸风轻云淡的表情,他突然觉得自己被人瞧不起了,“你什么意思?”
哪知赫连不弃根本不在意辰曜那恶狠狠的眼神,反而从衣袖冲掏出一瓶伤药扔了过去,“无论如何你当年都救过我,好心奉劝一句,没事别插手这些武林门派的纷争……可你若愿意回来,护法的职位我还会为你保留。”
辰曜稳稳地接住了药瓶,既然赫连不弃这么说了,估计不会再为难他,可是心里仍然有个疑问想不通,“刚才那些人……你把他们的尸体怎么样了?”他刚才分明看到了自己亲手葬在九屠山彼岸花田里的幻音,看在过去搭档的情分上,也不太愿意那人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放心,培育噬心蛊只需心头血,尸首自然是该在哪就在哪了。”说完这一句,赫连不弃转身离去,留下辰曜一个站在原地,不管怎样听到对方这么说他也好歹放了心。
回头看着那衣袂飘逸的少年渐行渐远,辰曜表情抽搐了一下,其实他不止一次想吐槽自己当时救赫连不弃完全是任务所需,用不着他感恩戴德的……
仔细想想,他也没觉得赫连不弃这人有什么坏心,顶着个魔教老大的名头被人骂惨了,其实在某些方面比中原武林那些号称名门正派的家伙磊落许多~
当然,这些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离开真理教总坛后辰曜打算再去趟影阁,澹台十月那里多得是情报,但愿能找到一些用得着的……
……
与此同时,朝露和殊墨两人已经回到了苍州。
第一件事情当然是把在金翎山庄的见闻告诉给御风弦,再怎么说这家伙身居高位这么久,多少懂点江湖上的手段,自己想不到方面对方或许能够顾虑到。
然而当御风弦听完朝露的描述后,沉默了很久,最后才极其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那庄主夫人王氏不能生育,沈谦乃妾室所出。”
“妾室?”朝露愣了愣,沈谦去拜祭的地点那么偏僻寒酸,哪怕是妾室也该有个墓碑什么的啊!
“对外宣传是这样,实际上那妾室究竟是何人,出自何处,却是无人知晓的……”御风弦低垂眼帘,若有所思地说道。
两人不约而同地猜想到,沈谦那生母的身份肯定是金翎山庄不可外传的秘密,妾室什么的恐怕就是个幌子了。
御风弦双手撑在书桌上目光灼灼地盯着朝露,神情极为凝重,“这些事情你不要管了。”
“为什么?”看御风弦一脸严肃的样子绝不是在开玩笑,可是朝露从七公手里接过这重任还没查出个什么来就让她别管了,有点说不过去吧!
“我不想再让你陷入险境。”
只这一句话,就让朝露愣了神,她惊慌地移开目光不去与御风弦对视,尤其是想起半年之后自己将回去原来世界就更加不能接受这份感情了。
“我、我尿急……”
脑子一乱,就随便找了个借口匆忙起身,也不顾御风弦仍在身后定定地看着这边就慌里慌张地跑出了书房。
只有半年的时间了,她不能再想些儿女情长的事情,辰曜那边也得想个办法好好解释一番,但实在万不得已的话,她或许会选择带辰曜回去,先不提自己欠了人家许多又做出了承诺,就说那孩子无亲无故地活了十几年,孩童时期就稀里糊涂做了杀手不得已面对刀光剑影的生活,她也得把人带回去了就当弟弟一样照顾着,爱情估计是不太可能的,毕竟自己年纪大了这么多……但是不管怎么样都应该比这边的生活要好吧。
把七公交付的事情完成了,就当在这个世界画上一个句点,连同她对殊墨那份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的爱恋……
颇有几分感慨地仰头看着庭院上空那一方碧蓝——天气晴朗,微风习习,可她却根本无心欣赏。
害怕御风弦跟出来尴尬,她咬咬牙一扭头就穿过回廊走出了御府大门。
苍州城自古以来就是曦国的商业之都,比起一般城镇来热闹繁华不少,刚走上街道就迎面来了一辆精致华美的马车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出行的配置,只是那马车走的方向……呃,好像正是去往自己从御府出来那条路?
朝露心念一转,便跟着那马车后面原路返回了,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看到那马车刚刚好就停在了御府大门口。
从这个方位朝露只能看到那从马车下来的人背影,怎么好像是个小孩子……呃,该不会是御风弦那家伙的私生子吧?
想到这里朝露眉角抽了两抽,等那几人被御府管家领进去以后才晃晃悠悠地从侧门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