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苍夜宫殿前广场。
以北陌剑派、天一帮等宗门为首的关外八大门派将殿门围了个水泄不通,吵吵嚷嚷争论了大半天才推出两个人作为代表上前敲门。
等了片刻,两个身姿曼妙却面无表情的婢女从缓缓开启的殿门中走出,其中一个冷漠地开口道:“我家主人今日不见客,诸位还是先请回吧!”说完便不顾众人尴尬的神情就要转身离去。
“两位姐姐请留步!”
其中一个胆子稍大些的中年汉子跨出几步走到石阶上,几经犹豫才满脸诚恳地开口请求道:“再过不久就是四方武会了,我们八大派掌门商量许久,还是觉得只有花宫主才能带领兄弟们灭一灭中原武林那些家伙的威风!”
僵持不下,其中一名婢女只好再次进去通传,然而来回几次也不见主人出来,于是在场这些本来就性子急躁的江湖人士一个个都坐不住了,北陌剑派掌门韩文杰有些急性地推开那两名婢女就要闯进殿内,一边示威般嚷嚷着:“花宫主,兄弟们推举你为代表也是抬举你,可、可不要给脸不要脸啊!”
“就是就是!要不是看你苍夜宫前几年在中原武林还有些名声,兄弟们今天也不会专程过来了——”
“花宫主,你快出来吧!”
“……”
或许是因为那韩文杰起了个头,其他人的情绪也跟着激动起来,两个婢女面露恐慌地想跑,可是被众人半路截住根本逃脱不得,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可就在这群情激奋之时,一个黑衣如夜的身影从阁楼高处飞下,无声无息地落在殿门牌匾上方——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那边有人”才引得所有人抬头望去,这才发现那站在高处,逆光垂首而立的黑衣人。
那人只是静静站着就难掩一派浑然冷冽的杀意,他低着头,斜长的鬓发垂落下来覆盖了眉目,但从隐约可见的面部轮廓和苍白如雪的肤色来看,这黑衣人只不过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人。
只一瞬,那黑衣少年的身影就如同移形换影般直达韩文杰身前,人们甚至没能看清他是如何出手,韩文杰整个人就像被剪断牵线的木偶一般轰然倒地,再也不动弹了。
一击穿喉,干净利落。
“天啊,那是剑气!”
全场寂静之后有人大喊了一声,众人才恍然察觉到黑衣少年垂在身侧的右手指尖上停留着一层肉眼可见的幽蓝色气刃……
以韩文杰的武功,在关外八大门派中完全可以跻身前列,然须臾间就被人取了性命,故而即便人多势众,在场所有门派中也无一人再敢轻举妄动,哪怕是被人杀掉掌门的北陌剑派,也只能咬牙切齿地敢怒不敢言,毕竟少了个掌门他们还有一干能扛住事的师伯师叔,不担心后继无人。
那黑衣少年动作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来,众人这才完全看清楚他的面貌,只见这少年的五官竟比一般女子都出落得精致,仅看外表仿佛有些孱弱,而且那被流海隐隐覆盖的左眼处还绑了一层黑纱,竟是已然失明的状态……可即便如此,少年身上如同宝剑出鞘一般冰冷凌厉的气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人掉以轻心的。
突然,前方的殿门缓缓开启,红衣似火的花倾夜笑意盈盈地走了出来,“让诸位久候了,”先是礼貌性地招呼了一下,随后目光一转,看向不远处北陌剑派弟子所在的位置,“洪先生,以您之高见,方才这位少侠的剑法是当如何?”
这洪易真乃韩文杰的师弟,也是北陌剑派的二把手,几年前韩文杰当上掌门的时候他原本就有几分不服,现在这个师兄死了,他倒觉得捡了个现成便宜,于是想也不想就站了出来,捋着那几撇稀疏的山羊胡须先装腔作势地客气了一番,然后如实答道:“人剑合一,乃剑术之大成,想不到花宫主门下竟有如此年轻有为之士!”
“既然如此,那么这次四方武会,就由这位少侠担任你们北陌剑派的代表出战吧?”花倾夜手执一柄精巧的孔雀翎折扇姿态优雅地扇动着,俊美得雌雄莫辩的脸上依然带着醉人的笑意,可那双狭长的凤眸中却看不到半点温度,只有一片令人胆寒的冷漠。
“这、这不太合规矩吧……”洪易真嘴唇嗫嚅着,不得不承认这黑衣少年武功的确在自己之上,可他北陌剑派好说歹说也是关外八大门派中数一数二的大派,被人一剑杀了掌门已经很没面子了,再让一个外人代表门派出战却是说不过去了。
见洪易真犹豫不决,花倾夜缓缓收起折扇抵着下巴笑了一笑,道:“洪先生,别说是你北陌剑派,就算放在整个中原地区,也已经许多年没有出现过能做到人剑合一的剑术高手了,莫非,你觉得这等程度还不够资格?”
“花宫主说笑了,在下不是这个意思……”洪易真为人狡猾,他深知自己师兄已死,等过几日回到门派后势必要想个办法向其他师兄弟们交代,倘若他能拉上苍夜宫作为靠山,那么当上新掌门的几率会大很多。
花倾夜转身走到那黑衣少年身旁,动作堪称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侧过脸来瞥了洪易真一眼,“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洪先生只当新收了个徒弟便罢,”而后转眼看向其他几位掌门,“我想,应该不会有人多嘴今天的事情吧?”
“……”
几人不约而同地低头,谁都知道这位比女人还漂亮的花宫主之所以年纪轻轻就有了如此作为,绝对不仅仅是只有手段那般简单,他们得罪不起。
“这就对了,”花倾夜转过身来,笑容鲜明的表情和他身边一脸死寂的黑衣少年截然不同,而那妖艳的红与冷酷的黑也形成了极大的视觉反差,“只要能赢,其他都不算什么。”
天一帮副帮主卫烁表示赞同地垂首抱拳鞠了一躬,道:“花宫主说的是,大家都是有这种共识的。”
连北陌剑派和天一帮都认同了,其他几个门派自然也没人敢站出来。
“看来各位都没什么意见了,如此甚好,”花倾夜笑容回暖,可仍带着几分客套的疏离,又回头唤来几位婢女,“天色不早了,在场诸位愿意留下的可随下人至后殿厢房歇息。”
如此这般,众人陆续散开。
而花倾夜闲庭信步地走回寝殿,屋里已经有一人等候多时了,看见花倾夜推门进来,那隐在屏风后方的人影动了一动。
“怎么,中原那边又有什么情况了?”花倾夜驻足门边并未走过来。
那人犹豫了一会,才声音极轻地开口说道:“御家的人……好像已经查到苍夜宫来了,他们手中掌握了不少情报,恐怕……”
“御家?”闻言花倾夜笑容一僵,眼神寸寸冰冷下来,“幸好,我早就猜到御风弦那小子不是盏省油的灯。”
“您可是有了对策?”
对策?
呵,不需要……
花倾夜嘴角笑意渐浓,修长的手指轻轻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御家要查,也不过是冲着当年那个孩子去的,可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他们还能查到些什么?”说完毫不在意地嗤笑了一声,“行了,就随他们去吧。”
“是。”
衣袂轻响,看到屏风后方人已不在,花倾夜才收起笑容走到床边的棋台跟前,指尖执起一枚黑子落在玉石棋盘上,叹息道:“嗯~这次的棋子倒是很听话么……”
……
……
十日后,苍州御府。
“少主!少主!大事不好了——”
书房的门被人重重推开,御风弦手中毛笔应声掉落,写到一半的信笺上染了些许墨渍,只能作废了。
“何事?”御风弦眉头微蹙地看着一路风尘仆仆疾奔回来的仆从,他自信手底下培养出来的人都是行事稳重之辈,因此看到对方慌慌张张的样子感到有些不悦。
“早先派去关外的探子来报,说是当年雪衣夫人生下的孩子,幼年时便夭折了!”
“什么?!”
御风弦愕然起立,难道他从一开始就猜错了?不,这不可能啊……他沉吟半晌,目光凛冽地注视前方,手中攥着的瓷制笔搁瞬间就被捏作了齑粉,“那么苍夜宫主花倾夜,又是什么来历?”
“回少主,雪衣夫人隐姓埋名在关外所生下的,是个女孩,据说那孩子长到八.九岁的年纪就因病早逝了……又过了几年,江湖中出了个号称苍夜宫弟子的少年,因姿容艳丽、武功高强而声名鹊起,也是从那以后苍夜宫的名字才逐渐被人熟知的……那、那人便是现在的苍夜宫主花倾夜了。”仆从小心翼翼地答复着,深怕再惹主人动怒。
姿容艳丽。
默念着这几个字,御风弦低头陷入沉思,尽管只见过几次,可印象中花倾夜的确有着一副颠倒众生的俊美容貌,然而在成为苍夜宫的弟子之前,他又到底是什么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