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丝风,龙曲江里的水流的特别舒缓,让人感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服,清扬城外这段龙曲江是水流最平稳的一段,他似乎从北到南,从西往东一路奔流有点累了,特意靠着这座英雄之城休息会儿。
司奇说:牛哥你可知道龙曲江再往西去有一段是从北往南流的吗?江面比这里窄好多,江水流的也凶猛。
向牛用过来人的语气说:这龙曲江上万里长,有时候从北往南流,有时候从西往东流,不管怎么着我还是喜欢咱们这段江,江水也没有那么暴躁的脾气,简直就像湖泊一样,这里生长的鱼比别处的都好吃,我听喝茶的人说整条江从头到尾只有咱这段江里的水泡茶好喝呢。
司奇愣愣的望着江心处,在一箭之地外有一条小船从北往南划来,船头上立着一个人,虽然那人和船被江面上的水气笼罩,凭直觉司奇觉得那是叶舟,让别人看那不过是一个立在船头的人影,可对司奇来说那个人影已非常清楚。司奇朝船舱里说:菲儿你快出来,那是叶舟。
菲儿从船舱的小棚子里弯着腰走出来,往江心看去,她的心比刚才跳得厉害了,她看不清那是不是叶舟,但她的心就随着两只船的越靠越近而越跳的忙碌,此时,她的心似乎并不属于她,她无法控制它,好像是受到了某种魔力的刺激。
司奇激动的说:没错,就是那个王八蛋。
向牛也抬头看着前方说:这你也能看出是谁来,你在心里想想可以,可千万别喊,要不离近了一看不是,多少会有些尴尬。
司奇先是举起一只手来向那条船挥了一阵手,然后又把双手在嘴前拢成个喇叭状,喊道:叶舟、叶舟。
对面船上的人并没有回应。
两个船靠近了后他才看出来那不是叶舟,只是一个和叶舟身形差不多的人,司奇和菲儿难免有些失望。
司奇说:看身形真挺像的。
向牛嘿嘿笑道:我说不让你喊吧,隔的那么远怎么能看出是谁来呢。
叶舟回到清扬城后先去了李婉家的后花园的门口,这次门没给他留。
叶舟小声喊了几声李婉和明玉的名字,里面也没有动静,他转身要走的时候门被打开了。叶舟满心以为是明玉了,他激动的转过身去,可他看到的却是一张让他高兴不起来却极力想讨他高兴的脸,他是一个家丁,长着一个标准的家丁的模样,看上去聪明伶俐,可所有的聪明伶俐也无法把与生俱来的奴性遮盖起来。叶舟以前似乎见过他,可忘记是在哪里了,应该不是在李婉家,因为在他印象中从没见过一个家丁出现在她家的后花园,很显然他认识叶舟,并且是很熟的样子,当然是那种仰慕者对自己崇拜的人的熟,他讨巧的笑着说:叶公子您回来了,我们小姐嫁人了。
叶舟本只想敷衍的笑一下就走了,可那人后面的话像一条绳子勒住了叶舟的脖子,他感觉自己喘不上气,脑瓜子嗡的一声,这个了不起的小伙子像所有听到噩耗的人一样先是不信,他快步走回来用一只手抓着那家丁脖子下面的衣服说:你说什么?
他那气势就像这个家丁就是整个噩耗的始作俑者,可他忘了他只不过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那家丁的脚都被他一只手拎的快离了地,他从没想到这么漂亮的一张脸上竟会显露出这么吓人的表情,他战战兢兢的说:是啊,公子,我只是把这件事告诉你。
叶舟也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对待一个传消息给自己的人,他松开了他,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叶舟呆立在原地,魂魄像是被什么神仙或是妖怪收走了一样。
李婉的母亲铁奇氏刚过来想到李婉的闺房中找几样东西,听到外面有人吵嚷,便出来看看,一看是叶舟,因为他和李婉好着转头却带着林菲儿私奔的事,她还生着叶舟的气,她也知道自己闺女那么草率的嫁人肯定也是因为他,没好气的说:你来干什么。
叶舟看见李婉的母亲终于多少恢复了些,他已顾不得避讳自己对李婉爱恋,迫不及待的向她求证道:夫人婉儿……
铁奇氏把家丁支开,和叶舟说:婉儿嫁人了。
叶舟重又恢复到失魂落魄,可他尽可能的振作,他不想让铁奇氏看到他这个样子,他脸上强装出笑的表情,可那种表情并不像被春水吹皱的湖面那么迷人;更像是被破冰船撞开的冰块挤在一起一样,带给人一种破碎感。这样的表情若让英玲看见定会心痛的流泪了。他木讷的说:她嫁人了……这句话在心里时还只是不好受,可一说出口就完全不一样了,“婉儿嫁人了”这几个字一遍遍的在她心里过着,他本来要补充一句恭喜她,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本来以为这件事最坏结果无非是李婉和他大闹一场,他和她赔些不是,过一阵就好了,可万万没想道竟会这样,若不是当着婉儿的母亲他必会大哭出来,他控制住了自己。
铁奇氏看到叶舟这个惨不忍睹的样子,凭女人的直觉似乎意识到这其中必有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误会。她说: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叶舟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他说:现在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夫人过几天我再和您说吧。
你什么时候想说让家丁喊我就是。
叶舟点点头,转身走了。
他回到家的时候还是失魂落魄的,又是英玲第一个看见他进门,这次可不像上次家里整被潘虎闹的鸡犬不宁的时候他整回来一样,她一边喊着老三回来了,一边三步并作两步接出来,拽着叶舟的手说:这一年多你都去哪里了,你媳妇呢?
过了一会儿英玲才觉出叶舟的不对劲,他目光呆滞,也不看她,像丢了魂一样,贾氏和乔叶接出来的时候他就像没看见一样,径直走到自己的房间,狠狠的瘫倒在床上。贾氏过去一边说着老三你怎么了?一边把手放在他额头上,试试是不是发烧。
英玲说:乔叶快把老二叫来,让他给老三把把脉。
叶平出去给人看病去了,叶无冕大步走来,英玲赶紧给他搬一个凳子坐在叶舟的床边,叶无冕先看看叶舟的脸色,又问道:老三你觉得哪里不舒服?
叶舟听出父亲的声音,用力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叫了一声“爹”,他想起来,可是没能抬动身子。
叶无冕说:你别动了,觉得哪里不舒服。
叶舟没有说话,从闭着的眼睛里滚下两滴泪来。
英玲看见叶舟这样第一个受不了了,也跟着流下泪来,接着贾氏和乔叶也都哭了, 他们还从来没见过叶舟流泪,刚落生的时候都没哭,都以为他不会哭了,之前即使受了再大的委屈也没见他哭过,今天怎么就流下泪来了。
叶无冕站起来往外走示意她们娘仨都跟着出去,出去后叶无冕把门带上。
贾氏焦急的问:老三这是怎么了,回到他们的上房后,叶无冕说:是伤心过度导致的肝气郁结,心神失守,老大家你去问问他是怎么了,遇到了什么事儿,让他哭出来就好了。
英玲又回到叶舟的房间,坐在他床上说:老三你这是怎么了,遇到了什么事,和大嫂说出来,想哭你就哭吧。
叶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英玲也跟着哭,外面听着的贾氏和乔叶也跟着哭起来,哭过一会儿后他的神色真的好多了,他让英玲给他打一盆水来,洗了脸他对着英玲笑笑说:大嫂没事了。
英玲直愣愣的看着他,问道:真的没事了?
叶舟翘起嘴角来一笑,说道:你看这像有事的吗?
这就是一个人的自我治愈能力,一开始叶舟真的好难过,他的生命像是被从里面掏空了一样,他本以为美好的人生刚刚开始,没想到一开始就结束了,他最心爱的姑娘嫁人了,他怎么能不难过呢,他知道自己现在多难过,李婉刚一听到他带着林菲儿私奔的消息时就多难过,但愿她也是很快就恢复过来的。
听见屋里没了哭声贾氏和乔叶也进来了,都问他为什么哭,叶舟也不肯说,只说就是特别想哭,哭完就没事了。他说饿了,让乔叶给他炒个菜,他要喝酒。
乔叶便让伙计杀了一只鸡,让另一个伙计出去买几条鲫鱼,做了一个清炖鸡,黄面了几条鲫鱼,乔叶说还不到吃饭的时间,你自己先吃吧,等你大哥二哥回来我再另做。
叶舟把所有的菜全吃完,自己喝了一坛清扬陈酿,精神好多了。
过了两天叶舟完全恢复过来后,他打算去李婉家里问问她母亲她嫁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