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八音盒不仅能演奏优美的音乐,还能报时,一向是瑙姆·瓦西里耶夫的最爱。在夜晚休憩的时候,瑙姆·瓦西里耶夫总爱拿出来听听。可这时为了借兵,瑙姆·瓦西里耶夫只能忍痛割爱了。
“台吉大人,我还有礼物,一件您一定会喜欢的礼物。”瑙姆·瓦西里耶夫高声说道以吸引阿玉奇的注意。
“哦?你还有什么礼物?”
阿玉奇毕竟还是年轻,果然被吸引了,他好奇地问道。
“在我的马上,在我的马上!我拿来给您,您看了肯定会喜欢的。是会动会叫的东西。”瑙姆·瓦西里耶夫说道。
“那你快去拿来。”
一听是会动会叫的东西,阿玉奇更有兴趣。他吩咐瑙姆·瓦西里耶夫马上拿来。
瑙姆·瓦西里耶夫快步离开去取八音盒的那点时间,阿玉奇和格鲁、噶尔丹策凌二人交谈了起来。
“会动会叫?该不会是什么有趣的鸟吧。我听说有一种叫做鹦鹉的鸟就会说人话。”噶尔丹策凌好奇地猜测道。
“是啊,阿玉奇。我也觉得可能是鸟兽之类的东西。”格鲁喇嘛跟着附和道。
“不管是什么,等会儿一看便知了。”阿玉奇抹了抹上上嘴唇,说道。
然而与众人猜测的不同,瑙姆·瓦西里耶夫拿来的既不是鸟也不是兽,而是一台四四方方的小盒子。盒子内有座小房子是用木头做的,房子的四周有用丝绸和棉布装饰绘制着藤蔓花卉以及一些安在底座上的小人的人像。房子的中间带有奇怪符号的白『色』圆盘上,三根小针还能自己转动。
阿玉奇等人没见过八音盒,一时间众人的眼光无一例外地都被这个小小的盒子给吸引住了。然而还未等人们看出个名堂来,眼前的小房子内的一扇小门突然自动打开了。从其中窜出了一只布谷鸟当下就冲着众人“咕、咕、咕”地叫了三声。
这一突发事件着实让现场的阿玉奇等人吓了一大跳。那表情就如同南美洲的阿兹特克人第一次听到火枪声一般。
而刚才还似凶神恶煞般的两名押送瑙姆·瓦西里耶夫的卡尔梅克骑兵也『露』出了畏惧之『色』,他们一个个跳了老远。
眼见阿玉奇等人的这番反应,瑙姆·瓦西里耶夫心中立刻就泛起了一种略带鄙视的扬眉吐气感。
就在瑙姆·瓦西里耶夫得意洋洋时,一件乐极生悲的事情发生了。
却见坐在阿玉奇身旁的喇嘛格鲁迅速地站了起来,然后举起了自己的佛仗猛地冲上前砸碎了还在鸣叫着的八音盒,口中还念叨着辟邪的佛经。瑙姆·瓦西里耶夫反应过来正待大骂,却见那个喇嘛用佛仗直指瑙姆·瓦西里耶夫大声呵斥道:“魔鬼派来的使者,你们想夺取台吉的灵魂吗!”
给格鲁这么一说,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杀意。想起自己刚才被那房子吸引的模样,还真有灵魂出窍的感觉。再看看那已成碎片的房子,感觉还真像是能将人的灵魂封闭入房子中一般。
阿玉奇是未来的卡尔梅克汗国的可汗,并且深受部民的拥戴,这个黄『毛』子竟然想刺杀阿玉奇,哪能不犯众怒。
现场最愤怒的莫过于噶尔丹策凌了。却见他毫不犹豫地下令道:“来人啊!给我把这个恶魔拉出去烧死!”
“冤枉啊!”
瑙姆·瓦西里耶夫瞬间哭丧了脸。他使劲用两条肥硕的腿蹬着地面,不让卡尔梅克骑兵将自己拖走。
“慢着!”
正当瑙姆·瓦西里耶夫要被拖下去处死的时候,阿玉奇制止了噶尔丹策凌的举动。他捡起地上被打碎了的自鸣钟碎片,仔细观察起里面的零件来,他甚至还拿起那些齿轮交错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阿玉奇像是明白了什么。他哈哈大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阿玉奇举起了那些齿轮,他对噶尔丹策凌和格鲁说道:“你们看,这才是刚才那只鸟发出声音的奥秘。这些齿轮带动了里面的装置,然后发出了声音。我说的对吗?瑙姆·瓦西里耶夫手里。”
“台吉睿智!”瑙姆·瓦西里耶夫在旁陪着笑脸道。
接着,阿玉奇不顾他人震惊的目光,赐瑙姆·瓦西里耶夫坐下。他对瑙姆·瓦西里耶夫说道:“沙皇的使者,感谢你的礼物。这真是件不错的东西。我的人鲁莽,将其打碎了。不过如果你手上还有的话,我愿意用马和你换。或者说其他和这一样的东西,比如说火枪。”
瑙姆·瓦西里耶夫险些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他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然后说道:“台吉,虽然这样的物件在我们沙皇俄国也是稀世珍宝,但您要是喜欢我们沙皇陛下当然不会吝啬。因为陛下是希望卡尔梅克汗国成为沙皇俄国的朋友的。你知道,朋友是应该相互……”
瑙姆·瓦西里耶夫说着,用手制比划了下自己,又比划了下阿玉奇。
阿玉奇是何等聪明的人。他马上明白了,瑙姆·瓦西里耶夫,或者说是沙皇俄国的沙皇是有求于自己。
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可阿玉奇却岔开了话题,仍然固执地问道:“那么火枪呢?”
瑙姆·瓦西里耶夫愣了下。他明白了,阿玉奇并不是因为喜欢自鸣钟才放过自己,而是看上了沙皇俄国的火枪。
虽然沙皇俄国的火枪又笨又重,在欧洲是出了名的落后,可即便这样的武器,也是游牧民族难以得到的。沙皇俄国为了不让境内的游牧民族有能力反抗自己,是严格禁止火器流入到他们手中的。
若是以往,哪怕阿玉奇搬出金山银山来,瑙姆·瓦西里耶夫也不会买给他火器的。可现在为了能借兵收复切尔克斯克,瑙姆·瓦西里耶夫也顾不得许多了。
“火枪,当然也是可以的。”瑙姆·瓦西里耶夫说道。
“那么你们的沙皇想要什么?”
一听瑙姆·瓦西里耶夫肯卖给自己火枪,阿玉奇急切地问道。阿玉奇在与哥萨克和沙皇俄国军队的冲突中是亲眼见识过火枪的厉害的。哪怕是在勇猛的勇士,在火枪面前也和三岁的孩童差不多。阿玉奇希望获得火枪以武装自己的卫队,增强自己的实力,可是哪怕自己出再高的价钱,前来汗国交易的商人也没有愿意出售火枪的。
“台吉,我,不,是我们沙皇,他希望您帮助伟大的沙皇俄国击退邪恶的***的入侵。”瑙姆·瓦西里耶夫说道。
“原来是要借兵。”听了瑙姆·瓦西里耶夫的话,阿玉奇踌躇了。
而格鲁喇嘛则在一旁用宝相庄严的声音高声宣了一声佛号。
出兵不是小事,况且卡尔梅克汗国刚刚在异国他乡扎根,四周强敌林立,为了他国的利益出兵,哪怕是作为汗国继承人的阿玉奇也不得不慎重考虑。
“此事要从长计议。”阿玉奇说道。
见阿玉奇犹豫了,瑙姆·瓦西里耶夫心里慌了起来。从长计议,长是多长。自己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了。要是等斯捷潘·拉辛在切尔克斯克扎下了根,自己可就全完了。
瑙姆·瓦西里耶夫的心一慌,他咬了咬牙对阿玉奇说道:“只要台吉愿意即刻出兵帮助我们,沙皇俄国愿意赠送您三百条火枪!”
三百条火枪!
听到这个数字,阿玉奇和噶尔丹策凌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而格鲁喇嘛在拨开一颗佛珠时,力道也不刚才猛了许多。
“你们的敌人有多少人?”阿玉奇问道。
“一千余鞑靼人,都是些乌合之众,没什么大不了的。”瑙姆·瓦西里耶夫故作轻松地说道。
这话显然不能让阿玉奇相信,沙皇俄国花了这么大的代价,要自己对付的只是千余乌合之众。
“瑙姆·瓦西里耶夫首领,”阿玉奇正『色』道:“我们土尔扈特人最看重朋友,如果你们沙皇俄国真的把我当朋友,那么就应该实话实说。”
听阿玉奇的口吻隐隐有威胁之意,并且那意思只要自己不说实话他就不帮自己,瑙姆·瓦西里耶夫只得实话实说道:“还有三千多农奴组成的叛军。”
阿玉奇和噶尔丹策凌对视了一眼,他们又看了看格鲁喇嘛,格鲁喇嘛只是闭着眼又宣了声佛号,声音低沉。
阿玉奇又沉思了片刻,在权衡了利弊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阿玉奇对瑙姆·瓦西里耶夫说道:“三百条火枪我现在就要,并且假如你在敌人的人数上欺骗了我们的话,我们随时可以退兵。”
对于阿玉奇的要求,瑙姆·瓦西里耶夫内心经过了了激烈的挣扎,最后他说道:“先给两百条,等事成后再给你们一百条。我只能保证敌人大体是如此的实力,但些许的出入也是难免的。”
“成交!”阿玉奇与瑙姆·瓦西里耶夫击掌道。
瑙姆·瓦西里耶夫心满意足的离开了。阿玉奇答应他,两天后,他会亲率三千卡尔梅克骑兵去支援瑙姆·瓦西里耶夫。
一想到那三千铁骑,瑙姆·瓦西里耶夫感觉自己又活了。他看四周地景『色』是那么的美好,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而在阿玉奇这儿,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格鲁喇嘛开口对阿玉奇说道:“台吉,你真的要帮助这个俄国人?”
“是的,格鲁。那可是三百条火枪啊!有了这些武器,我就可以组成一支使用火枪的台吉卫队,我在汗国的地位也就更稳固了。”阿玉奇对格鲁喇嘛说道。
此时,那达慕大会已经结束,那匹伊犁马和顿河马杂交出来的新马果然获得了胜利。阿玉奇将一把匕首赏赐给了驭马的骑士,而自己则在奴仆的帮助下上了马。
“台吉,您是汗国的继承人。你无论做了什么样的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你的。不过不论是俄国人还是那些***,他们都是佛的敌人,您要小心不要被他们利用了。”格鲁喇嘛告诫阿玉奇道。
听到格鲁是怕自己被利用,阿玉奇哈哈大笑道:“放心吧,格鲁。我岂是怎么容易被他们利用的。”
格鲁见阿玉奇如此的自信,便不再多言。这时,噶尔丹策凌骑着马过了来。
噶尔丹策凌已脱下了长袍,换上了身卡尔梅克的盔甲。卡尔梅克人生活在西域,那里是东亚文明与中亚文明的交汇点,所以他们的盔甲也结合了东亚的棉甲与中亚流行的锁子甲的特点。
就譬如噶尔丹策凌这一身。它的内里是一件开襟式的锁子甲,外面则是打了泡钉的棉甲。他的头上带着高高的『插』着面小旗的头盔,小旗迎风飘扬。
“阿玉奇,一百骑兵已经集结完毕了。”噶尔丹策凌对阿玉奇说道。
“好。”
见噶尔丹策凌如此快就将部队集结完毕,阿玉奇满意地赞了声。接着,他对噶尔丹策凌吩咐道:“策凌,你率领本部这一百骑兵去切尔克斯克。一者去接受那三百条火枪;二者去看看,看看那个那个哥萨克是不是在骗我们。如果发现什么异常马上回来,记着带上那两百条火枪。我回去请示了父汗后就带着大部队来支援你。”
“遵命,台吉!”噶尔丹策凌用右手重重地敲击了下胸膛。
噶尔丹策凌带着一百骑兵走了。阿玉奇回头对格鲁喇嘛说道:“格鲁,我如此安排你觉得如何?”
格鲁喇嘛双手合十:“再也没有比这更周全的布置了。”
阿玉奇虽然睿智可毕竟年轻,听了格鲁的恭维,他大声笑了起来。
笑完后,阿玉奇扬鞭一打坐骑的『臀』部。
“走了,土尔扈特的勇士们。我们回家!”
随同阿玉奇围猎的卡尔梅克的部众们欢声迎和了一声。他们骑着马,带着满载而归的猎物朝着家的方向而去。在不久的将来,一股蒙古旋风将席卷切尔克斯克和亚速,其力道之大,是彻辰、斯捷潘·拉辛、以及始作俑者瑙姆·瓦西里耶夫都无法预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