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晕眩中,彻辰本能地抓住了马的缰绳,这让他终于不至于从战马上摔下来。
彻辰使劲地晃了晃脑袋,他感觉自己的头脑清醒了些。
“水。”彻辰在马上喊道。他感觉自己有些口干舌燥。
不知是谁将一个水囊递到了彻辰的手中。彻辰接过水囊,他先是喝了大半,然后将剩下的水倒在自己的脸上。
清凉的水顺着彻辰的面庞滴下,他感到一阵清凉。
这时候,彻辰用手抹了抹脸,待他睁开了眼,原本那惊慌和失措的表情已消失不见。
这时候,彻辰才看见叶利谢伊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叶利谢伊,亚速堡到底是怎么回事?”彻辰问道。
叶利谢伊指了指身后,说道:“团长,还是让这个家伙说吧。”
说着,叶利谢伊让到一边,在他的身后闪出一个身影。
刚才彻辰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叶利谢伊的身后,及到叶利谢伊让开身体,彻辰才注意到原来叶利谢伊的身后还有一个人。他定眼一看,原来那人是亚速堡商会的会长易卜拉欣。
这位易卜拉欣会长只穿了一件睡袍,他脚上是一双黄『色』的军靴,显然是从佣兵团临时借来的。可以看得出,易卜拉欣赶路赶的极其的匆忙并且狼狈。
“原来是易卜拉欣阁下。”彻辰朝他点了点头。
易卜拉欣见终于有自己说话的机会,他一把扑到彻辰的马前。
“贝伊,我的家产,我的家产全没了!你可要给我做主啊。”易卜拉欣哭丧着脸说道。他那样子,像极了终于找到主人的流浪狗。
“慢慢说,易卜拉欣阁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彻辰劝解了易卜拉欣几句,然后询问起亚速堡失守的经过来。
虽然易卜拉欣三句里面有两句是说的自己的事情,不过彻辰还是从那仅剩的一句中知道了亚速堡是如何失陷的。
仍然是伊始兰·格莱伊,这位克里米亚汗国汗位争夺的失败者、穆罕默德·格莱伊发誓要处置而后快、彻辰曾经在亚速遍寻不着的恶狼,他的毒计真是一环套着一环。在彻辰率军离开亚速堡前往与卡尔梅克人交战后,他的追随者,确切的说是乌曾贝伊,他伪装成前往支援亚速的部族援军,在昨天骗开了亚速堡的城门,然后轻而易举地拿下了守备松懈的亚速堡。
“真是倒霉到家了。”彻辰苦笑道。
不,用倒霉到家都不足以形容自己现在的境况。如果硬要形容的话或许穷途末路更加的合适!
现在的自己的身后有伊始兰·格莱伊与卡尔梅克人的联军的追赶,而且很大的可能,乌曾贝伊的军队正朝此地而来。
竟然腹背受敌了!一念及此,彻辰连苦笑都笑不出了。
偏偏的,易卜拉欣还在一旁恬噪“贝伊,那些恶棍连我们这些伊始兰教徒的财产都不放过,你快回师教训下他们吧。”
叽里呱啦的易卜拉欣让彻辰更加的心烦意『乱』。他的眉头紧锁,脸『色』苦的如同苦瓜一般。
叶利谢伊见状,赶忙将易卜拉欣拉了起来。
他对易卜拉欣说道:“易卜拉欣会长,感谢你不畏生死将这么重要的情报带来。我们团长是不会忘记你的。哦,对了。你走了这么远的路也累了吧,我带你去喝口水。”
说着,叶利谢伊也不管易卜拉欣情不情愿,硬拽着他走到了一边。
终于的,彻辰的耳朵安静了下来。他直直地坐在马上,闭着眼睛苦思良策。
此时,碧空中万里无云。浩浩『荡』『荡』的库班河水冲击着桥墩,发出巨大的响声。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除了叶利谢伊、费多特、黑森子爵外,斯帕索库科茨基神父等佣兵团的军官也都站在了自己的面前——除了自己的叔叔皮德罗。
看着众人各个面『色』凝重,彻辰微笑着问道:“大家怎么都来我这了?”
其他人还未搭话,叶利谢伊抢先说道:“团长,是我告诉他们的。我想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大家一起总能想到办法。”
彻辰点了点头,他却没问叶利谢伊有什么办法,而是问起了皮德罗叔叔怎么没来。
叶利谢伊皱了皱眉。最后,他还是觉得将实情告诉团长。叶利谢伊说道:“团长,情况不是很好,黑森雇佣兵还好,两个中队的佣兵团士兵却有些慌『乱』,现在皮德罗副团长正在对岸弹压。”
“怪不得叔叔没过来。”彻辰想道。叶利谢伊所用的措辞“慌『乱』”和“弹压”都是较为中『性』的词汇,显然叶利谢伊是不想在承受重压的自己肩上再雪上加霜了。而显然的,情况必然极其的糟糕不然也不需要皮德罗叔叔亲自压阵。
听明白了潜台词,彻辰默不作声了。
半晌,他说道:“叶利谢伊,还有大家。我刚才想出了些计划,现在也想听听你们的意思。不过你们谁去把皮德罗叔叔也叫过来。”
“我去。”英格丽喊道。
“我去。”瓦尔瓦拉大婶也喊道。
“瓦尔瓦拉和英格丽你们一起去把副团长替换过来。”彻辰说道。
瓦尔瓦拉大婶在佣兵团可不仅仅是厨娘,她曾经因为士兵们争抢午饭而打翻了她的土豆汤而发起狠来,用一只擀面杖一口气击倒了四五名士兵。这也为她赢得了母老虎的“美名”。
彻辰相信,有瓦尔瓦拉大婶在,她是能代替皮德罗镇住场面的。
瓦尔瓦拉和英格丽离开后,所有人都凝神屏息,看着彻辰。彻辰则在法蒂玛的陪伴下上了桥。
在桥上,彻辰回头望了一眼。却见艾撒克族长和他的部族骑兵们都站在河岸边,这位族长的脸『色』犹豫不定,内心似乎在做着挣扎。
只一眼,彻辰便扭过了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不多时,手上握着皮鞭的皮德罗过了来。
众人因为听彻辰说自己有了计划,所以谁都没有最先说话。而不明这一情况的皮德罗一到场便先开了口。
“彻辰,我认为现在这种情况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我们不如派出使者和那个阿玉奇台吉或者伊始兰·格莱伊谈判,只要他们保证我们的生命安全,我们可以投降并用赎金赎回自己。”
“这是个办法!”
皮德罗的话当即的赢得了黑森子爵的赞同。
在当时,投降和支付赎金并不是什么耻辱的事情。特别是和鞑靼人交战,被俘后支付赎金几乎就是一种惯例。当年,为了赎回被围困在兹巴拉日的守军,波兰国王扬·卡齐米日就曾一次『性』支付给克里米亚的鞑靼人60万的泰勒。而那些在于克里米亚鞑靼人作战的波兰贵族,譬如在科尔松之战中被俘的波兰王冠盖特曼和场地盖特曼,在被带回到克里米亚后就是被卡齐米日国王用赎金赎了回来。
可听了皮德罗的办法,彻辰不置可否。而这时,斯帕索库科茨基神父站了出来。
“彻辰,我知道现在我们的形势危急,可是我并不赞同投降。”帕索库科茨基神父反对道。
神父说完这一句,眼见着皮德罗对自己竖目圆瞪,帕索库科茨基神父知道皮德罗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他对皮德罗报以微笑,然后继续说道:“皮德罗副团长,请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迂腐的人,也不是不为佣兵团着想。如果只是面对卡尔梅克人,我并不反对投降。可是您别忘了,伊始兰·格莱伊是因为团长才失去的汗位,他对我们可谓是恨之入骨,必欲处置而后快的。这时候我们向他投降,哪怕他接受了我们的条件,可我们敢去信任他的诚信吗?”
听了帕索库科茨基神父的话,皮德罗沉默不语了。半晌,他又说道:“我们可以只向卡尔梅克人投降。”
帕索库科茨基神父又摇了摇头。
“卡尔梅克人和伊始兰·格莱伊显然是盟友,他们的诚信也是靠不住的。万一我们投降了,卡尔梅克人将我们交给了伊始兰·格莱伊……”
听帕索库科茨基神父这么说,皮德罗也有些担心。他使劲地挠了挠头,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帕索库科茨基神父和叶利谢伊对望了一眼。显然,二人曾经交流过意见的。最后,还是由神父说道:“团长,还有副团长。我和叶利谢伊刚才商量了一下。我们认为应该固守待援。我们现在在库班河边上,河流就是我们天然的防线。只要我们据河防守,然后摧毁河上其他的渡桥,那么我们的后背就是安全的。我们只要考虑的就是面对一个方面的敌人,这将大大地减轻我们防守的压力。”
话说到这,黑森子爵截口道:“可我们没有援军,死守到最后只会变成守死。”
显然,黑森子爵认为坚守是没有希望的。
帕索库科茨基神父正待解释,彻辰却接过了话:“没有援军,我们可以去找援军。这里是库班河,沿着和顺流而下就是亚速海。我们可以派人前往卡法求援,那里有迈哈迈德帕夏的苏丹亲兵。我向他求援,他是不会拒绝的。我们还要派人去找穆罕默德·格莱伊,让他也派援军来。”
其实,刚才彻辰思虑良久,他的看法也和叶利谢伊和斯帕索库科茨基神父不谋而合,那就是投降没有好结果,只有固守待援才是唯一的出路。
这时,费多特犹豫地问道:“穆罕默德·格莱伊会派援军吗?”
显然,费多特信不过穆罕默德·格莱伊。比起救援彻辰,穆罕默德·格莱伊恐怕更希望坐山观虎斗,看着彻辰喝伊始兰·格莱伊两败俱伤吧。这是费多特的想法。
“他会的,因为伊始兰·格莱伊在这里。”彻辰坚信道。
皮德罗见彻辰拿定了主意坚守待援,他也不说反对的话了。皮德罗提了提腰带说道:“既然大家的意见已经统一了,那我去向两个中队传达命令。不过现在那两个中队的士兵士气可不高,呸,呸呸呸,什么不高,他们根本就没士气了。有几个兵油子说:我们从亚速堡出来以后一仗没有打,可遇到的、听到的都是坏事和坏消息,仔细想想,自从我们佣兵团成立以来还没有碰到过这样憋屈的情况。这是上帝抛弃了我们。这话听着真让人不舒服,偏偏还有人信了。一些胆小的家伙想开溜,不过被我用皮鞭教训了顿,也终于老实了。我算是明白了,有些人讲道理是没有的,他们只听得懂鞭子的呼啸声。”
说完,皮德罗扯了扯鞭子,便准备回到部队去继续“教育”逃兵。
彻辰叫住了皮德罗。他对叔叔说道:“皮德罗叔叔,我和你一起去。我去给他们讲两句。”
接着,彻辰和皮德罗一齐来到了两个中队的阵地前。得益于抄袭自瑞典军队的行军条例,彻辰的佣兵团每到一处都会修筑工事,哪怕停留的时间再短,士气再低,这一活计也没人会放下。可两个中队的士兵虽然在做,却看得出他们的士气是低落的,一个个有气无力,脸上都带着失败者的沮丧神彩。另外的,在工事的一旁,两名士兵被捆在地上,他们的后背满是鞭痕,显然就是皮德罗所说的逃兵了。
见团长到来,瓦尔瓦拉大婶提着成年人手臂粗细的擀面杖走了过来:“团长,这些孩子们都很乖。”
“辛苦你了,瓦尔瓦拉大婶。”彻辰俯下身面带微笑道。
士兵们当然都很乖,那些不乖的早被瓦尔瓦拉大婶打的头破血流,去见萨尔本医生去了。
接着,彻辰直起身,他用力的拍了拍手。
听到拍手的声音,彻辰附近的士兵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看向彻辰。可他们的目光是那么的无神,仿佛提线木偶一般,无论什么都让他们提不起兴趣来。
彻辰见此,他故意提高了马速,驾驭者战马跑了起来。战马的马蹄声和胸前的铃铛声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远处的士兵们也纷纷或放下手中的工具,或拄着锄头和铁楸走过来看着团长。
彻辰在吸引士兵们注意力的同时,也在思索着如何提升他们的士气。现在这种情况,赏赐金钱是没有太大作用的。思来想去,彻辰决定用英雄的事迹去激励士兵,让士兵们重新燃起一往无前的勇气。
见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彻辰高声说道:“各位,向失败者求和,他们会感恩戴德;而胜利者只会耻笑我们。我知道我们现在遇到了自佣兵团成立以来最危险的时刻,可是和当年波兰共和国的雅里梅亲王在兹巴拉日相比,我们这又算得了什么!亲王当年面对的可是整个克里米亚汗国和扎波罗热哥萨克的军队。”
“可那是雅里梅亲王。”下面有人小声嘀咕道。那言下之意,彻辰怎么能和雅里梅亲王相提并论。
皮德罗的目光狠狠地扫视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可却没找出那个人来。
彻辰举自己的前轻情敌米哈乌王子的父亲的例子也是『逼』不得已。更好的例子比如葡萄牙勇士在科伦坡力挫十万斯里兰卡人的史诗战绩不是没有,可这些故事自己的士兵未必知道,而且主角是外国人也难以引起波兰人的共鸣。
而雅里梅的兹巴拉日保卫战在共和国可谓耳熟能详,连不识字的文盲都知道。
见有人如是说,彻辰也没生气。他
微笑道:“可我们的敌人也不是赫梅利尼茨基。”
这番巧妙的应对引来了部分士兵的附和。
“对,对。的确如此。”一些士兵说道。
见自己的话有了效果,彻辰趁热打铁道:“各位,兹巴拉日的英雄们能坚守月余,我们为什么不能!况且不需要这么久,只需要十多天的时间,穆罕默德·格莱伊和迈哈迈德帕夏的大军就会赶来为我们解围。”
“穆罕默德·格莱伊的援军会到吗?”人群中有人质疑道。
“会的,当然会。”彻辰『露』出意思神秘的、胜券在握的笑容:“其实早在出兵切尔克斯克前,我就派人去向穆罕默德·格莱伊申请援军了。”
两个中队的士兵多是来自波兰,雅里梅亲王在兹巴拉日的丰功伟绩他们都是耳熟能详的。彻辰将自己今天要做的事情和雅里梅亲王当年在兹巴拉日的保卫战相提并论,众人不免热血沸腾,许多人都感觉有一股热血直充自己的脑袋。而他们又听援军将至,更是兴奋不已。
待气氛燃到最高点,彻辰将右手举起,他狠狠地将攥起了拳头,然后猛地张开,如同在手上炸开了一团炸『药』:“我们现在不是被包围,而是中心开花!”
这一形象的动作果然将士兵们成功地燃起了战斗意志和英雄气概。
彻辰眼见着自己目力所及,大多数人都面『色』『潮』红、眼神炯炯,他高举手中的马刀大声宣誓道:“上帝与我们同在!”
受到彻辰的感染,士兵们都大喊了起来:“上帝与我们同在!”